开云见望舒(83)

今夜的雨是在人亳无准备时下的，宫墙里的牡丹被拍打，一瓣一瓣……

芸卿最后是在屋外雨水与瓦砖的碰撞声里缓缓入梦的。

宫墙内的人却一夜未眠。

皇椅上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殿内跪着的人，只觉得荒唐。

“裴知意，你竟犯欺君之罪。”

裴知意那双惯是带着笑的眼眸此时却是噙着泪，“臣妾……不敢。”

“你有什么不敢，朕看你敢极了。”元丰帝怒极反笑。

“来人，传令下去，即日起，废除太子之位，废除裴知意妃位，贬为”元丰帝终是对这个多年的枕边人于心不忍，“贬为才人。”

“诺。”

裴知意晕过去前最后一眼是那人明黄色的衣袖。

像是一场闹剧以极其荒诞的方式结束。

两个时辰前，裴琅三人进宫后直奔鸾凤殿。

路上的时间已经足够让陈钰的面容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。

“急什么？”裴知意有点嫌弃地看着眼前的人。

“母妃。”陈钰有点无奈地叫道。

“你们不是计划好了，按计划来就是了，不过提前了而已，真是浮躁。”裴知意看了看自己新的护甲，不由感叹，真好看呀。

裴琅在一旁静静地看着，平心而论，陈钰想做的事很危险，但她有能力让所有人为她一试。

“殿下，娘娘，臣先行告辞了。”

裴知意似有点不耐烦，摆了摆手道：“走吧。”

裴琅一出殿门便迎面碰上了一个小太监。

“裴大人安好。”张合见是裴琅连忙问好。

“嗯。”裴琅低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。

张合等人离开这才微微抬头，只那背还是微躬着的。

他有要事禀贵妃娘娘，进了鸾凤殿，在内室屏风后正想说什么。

却听见一句“你给我跪下。”

恍惚间，他看见了什么，眼瞳一缩，顾不上什么，连朝外跑去，这是他的本能。

裴知意看看屏风的黑影不见，才让陈钰起来。

“早有这打算了？”裴知意意味不明地问。

张合，张元监一手带出来的。

“嗯。”陈钰没有隐瞒。

什么时候打算的呢？大概是宫道上裴琅那句意有所指的“想要的就去争取”，当时他以为是说的他与芸卿的婚姻，现在想想，他就是专门说给他听的。

“有点意思……”

两人静静地等着，陈钰心里数着时辰，裴知意则是心无旁骛地数着盘里的酸果子。

时辰到了，听着殿外传来的声音，陈钰眼眸一深。

“阿钰，今日的你很好看。”丽妃突然说道。

陈钰心尖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，哽咽道：“娘也是，好看。”

丽妃轻轻抹掉眼眶旁那滴泪，展颜一笑，犹如她最初入宫时，纯粹的笑。

裴知意

裴知意自出生便是天之骄女，显贵的身世，绝盛的容貌，惊人的才华……可以说，世人能想到对一个女子的美好幻想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
也许上天也不忍心她这一生过得平稳安逸。

裴知意是怎么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呢？是在一次犯错被发现时，猛得失去意识，而醒来时迎面遇上的却是母亲的赞赏。

几次类似的经历后，聪慧的她有了个骇人的想法——也许她的身体不只属于她一个人。

她尝试地去证实这一猜想。

很少“闯祸”的裴知意开始度过她这一生最离经叛道的时光。

裴知意借着这一理由在花开年华做了她自己，她渐渐从以前那个名门贵女变得不守规矩。

她不惧世人的眼光，她只怕她的母亲，而“她”可以得到母亲的赞赏。

裴知意尝试过与“她”通信，很幸运，她发现“她”也是个聪慧的人。

裴知意是什么时候开始害怕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“她”呢？

“阿嫣，你终于想通了！”

裴知意再次醒来时听到了这样一句。

直觉告诉她，这一句很重要，确实，在往后的很多年，裴知意庆幸自己因那次可贵的遇见危险时心惊问出了“实情”，尽管命运无法被改写。

“你为什么要答应娘？”

“你是我，我是你，你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你没有权利替我作主！”

“……”

那一夜，十七岁的裴知意愤怒地在纸上写下无数置问与不理解。

“我不会让你得逞的”

她第一次意识到，或者是愿意去看清那个“她”。

“她”为何会出现？

“她”为何会一次次帮自己摆脱“困境”？

……

但现在不是时候，因为“她”不能出现，裴知意相信自己，她有办法让自己落选。

裴知意开始“规矩”，至少在外人眼里是这样的。

在秀选来临前的每一天，裴知意都在注意那个“她”有没有出现。

所幸，在踏入朱墙砖道的那一刻，她都没有出现。

“她”又出现，甚至改写了她们的一生，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，裴知意终于明白了，“她”不是因为自己“不规矩”而出现的，“她”的出现是因为“完美”，或者说“利益”。

我们要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——这是“她”留给她的。

裴知意成了宝冠压住的鸟，雍容华贵，却难掩暗淡。

不知是不是上天的补偿，那个尊贵的男人很爱她，也许不是爱是宠，他会答应自己的无理要求，会把所有珍奇异宝捧到她眼前……

而“她”像是完成任务一般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再也没有出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