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刀没落下,被挡住了。
是一个持剑的男人。
那一柄长剑,剑身轻而薄,像是一片月光凝成的寒霜,散发着凛冽的寒气。
云层缓缓移动,露出冷月,这男人个子高大修长,气质清新脱俗,眉眼又生得极俊俏,甚至到有一些女气的美丽,眉目间笼着一点轻纱般的惆怅。
”你是谁?”看清这人模样,九郁却像是见了鬼一般,盯着哪一张脸,骤然大喝。
九郁只在数年前见过一面沈长离,那时他随着与父王母后去朝拜,他遥坐高台,只是远远一面,再后来一次,就是那血腥的一夜,他甚至没看到沈长离的真容,头颅便已经掉了下来。
只是虽只一眼,九郁却对那张脸印象极其深刻,断然不会认错。这世上,除了易容术外,竟然还真的会有生的这样相似的两人?
男人没有答话,扬起了剑,他气质沉静,手中剑招却是步步紧逼。
“滚开。”
九郁的刀与他手中长剑对上,那股寒气便蔓延上来,像是附骨之疽。
男人使剑浑然天生,一招一式都像是行云流水,没有丝毫滞涩感,那一把奇特的剑,简直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般。
九郁属火,勉强可以压制住那股寒气。
这个男人修为极高,九郁在仙界,见过的可以与他相比的仙不过一手之数。九郁以前和华渚交过手,都未曾给他这么厉害的压迫感过。
莫非真是沈长离?
他左右一看,从那些妖兵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不对,他们对这男人很恭敬,但是显然不够对沈长离本尊的态度。
莫非是他的分,身?
可是,几个对招下去,他发觉,对方灵力凝练,出剑的力道也完全不是分身能有的修为。
他到底是谁?
九郁从未听过沈长离麾下有这样一个高手,有这样一身能耐,他竟然愿意隐姓埋名,像影子一样活着。
“怎么,都想要我命是吗?”他冷笑,“拿了我一颗头,他给你多少赏钱?”
“是否杀你,由陛下决定。”男人静静望着他。
他额上青筋一跳,出招更加狠辣。
男人游刃有余,却不急不缓,一直这样与他缠斗消耗体力,却始终很有分寸,不伤他。
直到远处林间,忽然响起一阵悠长号角声,声音急促。
连带这个男人,周围妖兵脸色都是悚然一变。
“大人,怎么办?”他的副官传音问。
“走。”
那男人没思索多少,竟然是收了剑。
几个呼吸之间,这些妖兵便都随着他,撤了个干净。
只剩下还在气喘的九郁。
紫衣额上破了一个大口,正在汩汩流血,她嘶哑着问:“族长,现在怎么办?”
“去祠堂。”
九郁擦了一把额上汗水。
如今鏖战了几乎大半夜,天边几乎可以见到一线晨光。远处云层之间,隐约可以听到新一轮的号角声,日光似那样刺眼,他闭了目,几乎可以听到遮天蔽日的,鸟妖扇动翅膀的声音。
……
襄宁是华渚的亲信兼副官,他将军在前线打仗,他随陛下来这一趟,很是兴奋。
他手中持着卷轴,已经按图索骥寻到了将军的族人,那小鸟对他又踢又打,被襄宁反剪了两只翅膀,像是捉鸡一样捉在手里,那小鸟就发出像是被拔毛的鸡一样,发出号角一样悠长尖利的哭,听到他脑袋瓜子都疼。
他要去见陛下,万般不敢叫他再继续这样叫唤,只能给他使了个咒叫他睡了。
南翎正在帐外把守,脸色难看得像是吃了几斤屎,襄宁把鸡放下,悄悄问:“怎么了这是?”
本还想恭喜他一声,这次行动这般顺利。
“陛下受伤了。”
“啊?”襄宁莫不着头脑,“这,谁可以伤到他?”
南翎想起那个该死的女人,什么都不想说,只能把话都憋在心里。
好在那女人自己不行,刺杀到一半,灵力失控,竟然自己晕了,幸而没有酿成大祸。
陛下自己受伤那么严重,都没管,第一件事就是叫他们把她送回妖界去,叫最好的巫医去给她治疗。
两人正说到这,只听得一阵稳重脚步,两个一看,竟是宣阳,都纷纷朝他行礼。
宣阳掀开帐子,走了进去。
沈长离正在帐中,外头淡淡的金色阳光落在他没有血色的脸上,唇也是苍白的。
几个妖医正在给他治疗,他胸口那个骇人的创口格外明显,过了这么久,也只是方止了血。
他闭着眼,一言不发,似对自己的伤处漠不关心,随他们如何治。
宣阳走去,低声问:“陛下,此处妖民已经清点完毕,之后如何处理?”
过了几瞬,他苍白的唇动了动:“不要杀,暂时都关押起来。”
南翎和襄宁都极为意外。
宣阳点头,又报:“还有一件事情。”
两个传令兵一左一右架进来了一个小孩,小孩嘴巴被破布堵着,脸上全是眼泪。
宣阳说:“他应与阴山九郁有血缘关系。”
是一个士兵在搜家时发现的。
阴山王族后裔?
南翎和襄平视线都看向他,首先是诧异,看清他模样后,便成了轻蔑。
这孩子瘦小细弱,修为几乎没有,胆子也小,哭成这样。
模样气度,都比他们小殿下不知差哪里去了。
只是,既是阴山王族后裔,按理说,斩草除根,把他千刀万剐都不为过。
阿墨瑟瑟发抖,看到这个高大的陌生男人。
眼前的高大男人半靠在卧榻上,一身玄袍,似是受了伤,却依旧盖不住气度非凡。他从未见过这个男人,莫名觉得,他身上气息,和小洄有几分相似,神态也很像,都是那样,分明似在看着你,但是仔细一看,眼里压根没有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