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今陛下行三,上面有两个哥哥,他年少时聪慧并不显著,只那俊秀的容貌颇为引人注目。
“陛下的年纪要比前头两位皇子小了五六岁,他去御书房读书时,两位皇子都已经十岁上了,他是没有任何可以竞争的机会的。”
前朝的这一场夺嫡,现在想起来依旧惊心动魄。
年姑姑知道时间有限,便长话短说。
“后来两位皇子长成,恭睿太后也被封为淑妃,那时候她已经少了恩宠,陛下过宫看望,不过是坐下吃茶说话,一起说一说孩子的事情。”
年姑姑入宫之后在宫妃宫中轮换侍奉了十年,后来她侍奉的宫妃早亡,她便回到尚宫局,一直陪伴在程雪寒身边。
即便不入后宫,对于后宫事也了如指掌。
“两位年长的皇子年纪相仿,母妃也同样受宠,两人斗得你死我活,最后两败俱伤。”
“这期间,当今陛下硬是没有被牵连进去,片叶不沾身。”
“你要知道,这几乎是不可能的。”
年姑姑感叹道:“而且,当时的淑妃娘娘同皇后娘娘关系很好,每日都陪伴读书赏花,皇后娘娘对当今陛下自然也多了一分喜爱。”
如此说来,陛下能荣登大宝,有诸多事由加成。
“在先帝重病时,大皇子宁王殿下伤了腿,成了坡脚,二皇子因贪墨救灾银下狱,只有三皇子俊秀聪慧,孝顺懂事,自然便封其为太子了。”
封为太子之后,就要安排太后的事情。
今日这个结果,应当是所有人一致的默许。
年姑姑说的很快,三言两语就把前朝二十年光阴都说尽,然后才看向沈初宜,道:“我说这么多,就是要告诉你,这宫里的人心和关系都是最复杂的。”
“除了那些出身各个家族的宫妃们,还有太后娘娘们,除此之外,甚至还有太妃娘娘们。”
“你需要慎之又慎,一步一个脚印,慢慢走到康庄大道上。”
沈初宜知道,这是年姑姑在教导她。
思索一件事,不能只看如今的后宫,太妃、嫔妃、文臣、武将,整个长信宫人来人往,人人皆有私心。
她站起身来,恭恭敬敬跪了下去。
“姑姑,我入宫之前不过只是个乡野少女,万事不懂,入宫之后,全赖姑姑照拂。”
“我知道,这些人情世故,这些关系背景,世家大族自有人教导,娘娘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人为其效劳。”
“但我什么都没有,如今性命还被别人轻巧捏在手里。”
“姑姑教导的这些,旁人绝不会教我,若我自己跌跌撞撞,只有死路一条。”
“谢姑姑慈爱。”
沈初宜聪慧,可她出身摆在这里,想要迅速成为心思缜密,做事练达的人,必然需要有人教导。
她不识字,也没读过书,什么大道理都不知道,可却懂得年姑姑教导她的这份慈爱。
没人领路,即便她能逃出生天,博得一条生路,也不过只是宫里众多漂亮小主们的一员。
她们最好的结局,便是在这宫里熬到白头,孤独终老。
运气不好,早早便殒命,来不及看到夕阳暮色。
年姑姑见她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,叹了口气,却亲自把她扶了起来。
“蓁蓁,我真的很喜欢你,你也是个好孩子。”
好孩子,就不应该命苦。
年姑姑道:“若是得空,你每一旬过来我这里一趟,我能教的都教给你。”
沈初宜不顾年姑姑劝阻,这一次行了大礼。
“谢过姑姑。”
宫里岁月漫长,好似怎么也看不到尽头,却又光阴如梭,一晃神新岁已至。
一转眼,便到了熙宁四年。
去岁风调雨顺,国泰民安,边疆亦无战事,宫中上下,朝野内外都很欢喜,热热闹闹度过了新年。
贵人娘娘们高兴,宫人们也很高兴。
好年景,宫中赏赐便多。
今年因为特殊,沈初宜得了丽嫔厚厚的红封赏赐。
她接过那沉甸甸的银元宝时,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这赏赐是单独给她的,丽嫔见她这模样,掩藏住眼底的轻蔑,很温柔地道:“前些时候,本宫已经让人去你家里看望过
了,也请了溧水县中的老神医给你阿妹瞧病。”
丽嫔慢慢地说:“如今,你家里已经开始好起来了。”
她并未说沈初宜家中近况,看起来很体贴地道:“以后你出了宫,总得有体己银钱,宫里的许多金玉之物都不好带出宫去,我同周姑姑商量,以后尽量多给你银钱。”
沈初宜心里很平静,面上却露出感激神色:“多谢娘娘体恤,娘娘大恩,奴婢无以为报。”
丽嫔笑颜如花,如观音慈悲。
“你能解本宫燃眉之急,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。”
然而主位娘娘的阴晴犹如三月天,上午时还晴空万里,待到下午时却又大雪纷飞。
沈初宜刚跟着红果收拾完丽嫔的冬日厚衣,正要同她一起去茶水房吃茶,抬头就见绿桃沉着脸进来,眼神直勾勾看她。
“初宜,”绿桃说,“娘娘想要看腊梅,你去御花园折几枝回来。”
红果蹙了蹙眉头,刚想说她两句,却被沈初宜拦住了。
“是,绿桃姐。”
绿桃冷哼了一声,道:“快去快回。”
说着,她还瞥了一眼红果,昂着脖子走了。
红果教导沈初宜:“你就是性子太软了,若她再欺负你,你就同娘娘说。”
沈初宜摇了摇头,没有多说什么。
这一个月来,她整个人瘦了一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