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是,你这浪荡子,几辈子修来的福分,才能与嘉顺长公主成亲,若我是你,现在就该待在家里斋戒沐浴,感恩上苍!”
谢清崖看着人嗤道:“那你去呗。”
“你!”
“简直混账!”
“嘉顺长公主为人贵重,又有菩萨心肠,你这混账有幸与她结亲还不满足,今日我们就替长公主好好教训你一顿,看你日后还敢这般轻狂!”
……
谢清崖本就引得众怒,遑论此刻作态疏狂,更是令群情激愤,有人抄起旁边的东西,就要往谢清崖的身上砸过去。
谢清崖早有准备。
拿折扇把身边女子推到一旁,正欲捋起袖子,和他们打一架,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清柔的女声:“住手!”
女声熟悉。
谢清崖身形一顿。
他回头看去,就见一个身披鹅黄色斗篷的女子,正从不远处走来。
女子的容貌被掩于风帽之中。
其余人还未辨认出她的身份,谢清崖握着折扇的手,却无端一紧。
第007章 第 7 章
谢清崖早在徐端宜过来的时候,就率先收回了视线。
他神情如故,还是那副疏狂无谓的模样,折扇轻掸身上的大氅,眼帘低垂,连一点眼神都未往徐端宜那边看过去。
好像并未认出她是谁,又好像并不关心她是谁。
其余人先前也被徐端宜喊得停下了动作。
却未认出她是谁。
还是走近了,有人认出她身边的时雨,方才私语议论起来:“这侍女瞧着眼熟,好似是长公主身边那位会武功的姑娘。”
“你这么说的话,好像还真是,上回长公主去城南施粥的时候,我也曾远远瞧见过,她身边站着的,好像就是这位姑娘。”
这般议论着。
刚才还意图揍谢清崖的那群人,哪里还敢当着徐端宜的面,继续冒犯?
除了原本那几个随身携带刀剑的之外,其余刚刚随手往旁边抄起来的石头、棍子,也纷纷丢到了一旁,朝徐端宜走过来的方向拱手问道:“敢问尊驾,可是长公主殿下?”
徐端宜的大半容颜,皆藏于风帽之下。
寒风轻吹风帽上那些细碎柔软的毛,倒衬得风帽下的那张若隐若现的容颜,更显如玉之姿。
徐端宜过来之际,先不动声色地朝谢清崖所在之处看了一眼,见他身上无碍,稍才放心地收回视线。
被众人询问,她也未曾遮掩。
于众人前停下,轻轻回应:“是。”
原先还有所疑虑、猜测的那些人,一听这话,纷纷神色微变,面朝徐端宜的方向,叉手问安。
“请长公主安。”
徐端宜亦微微欠身,与他们回了礼,而后便让他们起来了。
“诸位都请起来吧。”
待众人稀稀拉拉直起身,徐端宜方才看向谢清崖。
时隔多年。
这还是他们第一次,离这么近过。
徐端宜记得上回他们离那么近,还是天和元年,当时她十二,谢清崖十四。
表哥没了。
他这个伴读自然也就不必再继续当了。
他十四岁的时候,开始跟着他的父兄上战场,六月十六,那是她第一次主动出宫找他。
大军出行,旗鼓喧天。
她出来的太晚,路上车马又堵,还是没来得及去南安王府见他一面。
本以为只能隔着人群远远看着他离开,而她手中握着的护身符永远都送不出去的时候。
谢清崖却不知怎得,忽然回过头。
而后就一路朝着她的方向,策马过来了。
众人不知他要做什么。
她亦不知。
她于帷帽之下,失神看着朝她策马而来的少年,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轻轻传入她的耳中。
“徐端宜,你可真是让我好等。”
她微微仰头,就能看见熟悉的少年于他最爱的宝驹上倾身而下,他身披银甲,阳光与围观之人窥探的视线,皆被他藏于身后。
而他那双熟悉的桃花眼,就在她的眼前,与她隔着薄薄的那层轻纱,无声相对。
那时的谢清崖真是意气风发,好不耀眼。
那也是他们最后一次离得那么近,他从她的手中拿过护身符,走前,他看着她,抬起手,又放下。
少年将军最后擎着缰绳。
走前,他留给她一句话:“等我回来,徐端宜。”
此后三年,他一直于边关,未曾回来,她却时常能听到他的消息。
那个曾经不被看好的少年,以两年的时间,屡建奇功,十六岁,就被封作正三品昭勇将军。
少年将军,名声响彻大夏。
不知有多少人想嫁给他。
可她还没等到他回来,就先等到了他与宝珠定亲的消息。
后来,他终于回来了,可一并回来的,还有他父兄的棺椁。
那个曾经耀眼的少年将军,自此之后,再也寻不见了。
她曾好几次出宫,她想见他,她想看看他如今怎么样,却始终未能再见到他一面。
后来,看到姨母和曹达对南安王府的忌惮、试探,看到日益长大,快到及笄之年的宝珠,她也不敢再去找他了。
时隔数年,他们终于再次相对。
与从前一样无二的距离,却好似隔着些什么。
明明他们已有婚约,马上就要成为这世间最亲近之人,徐端宜却再也寻不到一丝从前,只属于他们之间的熟稔了。
徐端宜垂眸欠身。
把所有情绪都尽数收敛于心中。
“王爷。”
她轻声唤他。
谢清崖亦垂眸看她。
记忆中那个自卑寡言的少女,早已生长得落落大方,如今她受众人爱戴,仰慕她的人,更是数不胜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