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立知晓他问的是什么动静,摇了摇头。
曹达神色难辨。
陈立小心端详他的脸色,见他这会并不是很生气,心里却终究不放心,不由小声同人说道:“干爹就不怕蓟州那边,跟寿康宫那位告密?那安王是最会见风使舵的人了。”
“而且这些年朝廷从不管束蓟州那边,我看安王应该是没有这个心思的。”
“你懂什么?”
曹达瞥他一眼。
陈立一听这话,便不敢再多嘴,只能埋头听训。
“你当咱们先帝爷那么多兄弟,究竟都是怎么死的?明皇生了那么多皇子,最后留下的却只有三个,一个是信王,那跟咱们先帝爷是一母同胞,从小扶持长大的亲兄弟,还有一个就是咱们这位安王殿下了。”
陈立年纪毕竟不大。
他进宫的时候,安王早就在蓟州的封地上了,因此有些事,他自然是不清楚的。
曹达却是清楚的。
这会便跟陈立说道:“二皇子安王,自小聪敏,十分得明皇的喜爱,若非因为萧家和文昭太子的缘故,这皇位怕是轮不到咱们那位先帝爷坐的。”
“文昭太子出生之后,咱们这位安王殿下忽然生了一场重病,几欲垂死,之后病稍好些便自请去了封地,他走后不久,咱们先帝爷便被封为了储君。”
“是先帝害了他?”陈立小声询问。
曹达瞥他一眼。
而后又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,收回了视线,端握着茶盏,看着前方,继续淡淡说道:“曾几何时,我们都是这样以为的。”
这个“我们”自然泛指许多人,例如他,例如寿康宫的那位。
“可后来我发现,先帝在的那些年,他没少派人去蓟州打探。”
“起初我只当先帝是不放心安王,直到有一回,我听到他与信王聊天,说起此事,先帝说他当初根本没来得及对安王动手。”
“这……”
陈立神色微变。
“那安王的病……”他小声沉吟,都快把念头飘到寿康宫那位的身上去了。
却听身前又传来一句:“如果是他自己动的手呢?”
“什么?”
陈立先是一怔。
待反应过来,脸色更是骤变。
他下意识觉得不可能,但又觉得这并非没有道理。
既知死局,不如急流勇退,这样还能保全自己的一条命。
但倘若真的如此的话,那这和那位安王平时表现出来的模样,也实在太不一样了。
早年少帝登基的时候,安王曾被召回来过一趟。
那也是陈立第一次,也是唯一一次见那位安王殿下。
安王今年差不多也有五十多岁了,生得面白体胖,看起来很和气,还有点胆小。
当时寿康宫的那位,想试试这位安王的底,便故意让干爹安排了一场刺杀。
没想到那位安王,竟然当众吓得尿了裤子。
也是因为这个缘故,他隔日便回了蓟州,这么多年都没再回来过。
现在民间还流传着一个名号,“尿裤子的胖子王爷”,便是说这位安王殿下的。
“可这事,要真是如此的话,那这位安王殿下也太忍得住、太深不可测了,干爹与这样的人筹谋,真的好吗?”陈立很是担心。
他知道干爹想跟这位安王合作的原因,就是不想再屈居于寿康宫那位之下。
可他这样听着,只觉得这位安王殿下,比寿康宫的那位还可怕。
干爹这样做,岂不是与虎谋皮?
“当年安王进京的时候,御医曾替他诊过脉。”曹达忽然说了这么一句。
正当陈立还不解,他为何突然岔开话题的时候,忽然又听人说了一句:“御医说,他已经没多少时间。”
“置之死地而后生,当初安王为了离开,可是给自己下了狠药的。”
曹达又喝了一口茶,这才继续老神在在与人说道:“安王一家三代,他自己是将死之年,生得儿子也是从小就体弱多病,看着也不是什么长寿的命……这也是为什么咱们寿康宫的那位,能如此放心他们一家人的缘故。”
“可她忘了,将死的虎也有咬人的本事。”
曹达眯起眼睛,脸上也流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:“若我能扶持安王一家登基,就算前些年委屈些,待他父子二人离世,一个奶娃娃,我又何惧之有?”
举动回山海,呼吸变霜露。
总有一天,他要站在众人之巅,让所有人都臣服于他!
他这些年,看似受制于寿康宫的那位,但私下也并非没有另谋出路。
而这安王,就是他给自己谋的另一条出路。
原本少帝要是听话一些,他也不是不能好好让他当这个皇帝,可少帝渐渐长大了,心思也越来越多了,何况还有谢清崖这么个不可控的存在,他可不想自己最后平白给他人做了嫁衣,还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结局。
“蓟州那边,你再派个可信的人,送一封信过去,再附上我在蓟州的那栋宅子,跟他说,宅子后头的桂树下面,有我向安王殿下投诚的心意。”
“只要安王荣登大宝之后,能让我继续享有如今的富贵荣华,我这还有不少‘心意’可以贡献给安王。”
陈立此时自是没有疑虑了,当即应是,眼见外头有人过来,他也顺势收了声。
虽然来的都是干爹的心腹。
但这样的事,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。
“老祖宗,全大人又来了。”来人进来之后跟曹达请完安,便一脸无奈地与人说道。
曹达一听这话,先前还算平和的脸色,又霎时变得难看至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