并没有被他激怒。
反倒是陈兴,在看到曹达出现的那一刻,他刚刚在看到沈复时高兴的一张脸,几乎是立刻就被怒意充斥了起来。
他想也没想,就想直接朝曹达冲过去!
直到被沈复一把抓住了胳膊。
这要换做从前。
沈复自然是抓不住陈兴的。
可今时不同往日,陈兴瘦得就剩下一层皮和骨头了,沈复自是没费什么力气,就把人拉了过来。
陈兴转过头,红着一双眼睛,满脸着急。
他嘶哑着嗓子想说话,但他能吐出的,只有“啊啊”这样的声音。
这也是他今日进大殿之后,第一次出声。
沈复听着这个声音,再度红了眼眶,但他还是死死抓着陈兴的胳膊,压着声音与他安慰道:“别急,有我,还有南安王。”
“我们一定能解决这件事的。”
陈兴听到这一句,激烈的情绪,这才一点点重新平静了下来。
曹达也好像,这会才注意到,朝堂上还有陈兴的存在,他转过头,在看到陈兴的时候,直接又“哎呦”一声,喊了出来:“吓我一跳。”
“这谁啊,瞧着怪是吓人的。”他抚着自己的心口,一副被吓到的模样。
这话一出。
沈复和谢清崖,都同一时间,朝曹达厉目看去。
曹达没理会谢清崖,直接看着沈复问道:“怎么,沈尚书,这是你朋友?”
沈复这些年,一直未曾参与过党政之争。
他既不是刘协的人,也不是昭裕太后的人,更不是曹达的人。
他只做自己的事。
这要搁从前,沈复或是冷冷回几个字,或是直接不回。
但今日,他直接冷眼看着曹达问道:“今日南安王检举四年前,一位姓全的大人,偷换军需物资,害我军将士死于长野之战。”
“本官想问问曹掌印,这全方同与你什么关系?”
“当年他离京去江宁赴任,是不是你做的?之后他两年内升为江宁织造郎中,又是不是你给他铺的路!”
沈复的声音,本来就比一般人,要冷肃许多。
此时他于大殿,于百官面前,直接质问曹达,也算是把他们之间维系于场面上的那一份体面,彻底撕破了。
曹达的确有些没想到,不由多看了沈复一眼。
但说出来的话,还是没什么波澜的样子,似乎对自己胸有成竹:“哪位姓全的大人?咱家平时见的人太多了,哪记得什么全啊狗啊的。”
沈复冷着脸,还想说话。
大殿之中却先响起了谢清崖的声音:“哦?是吗?曹掌印年纪大了,竟然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记得了吗?”
谢清崖这话一出。
大殿先是一静,紧接着却是再度响起了议论声。
这次就连畏惧曹达的那些官员,也都没能忍住,纷纷悄声议论起来。
至于曹达,更是在谢清崖这话才出口的那会,就猛地扭头朝他看了过去。
原本挂在他脸上的漫不经心,也被骇异所取代。
大殿之中,也接着响起其余官员的询问。
“南安王,什么弟弟?你是说那全方同是曹掌印的弟弟?”
“开玩笑的吧,这两人都不是一个姓啊。”
“不过南安王这么说的话,那全方同看着和曹掌印,还真的有几分相似……”
殿中为此事,议论不休。
谢清崖没说话,仍目光冷淡地看着身侧的曹达。
而曹达,在他的注视之下……
缓过最开始的震惊,脸色也彻底阴沉了下来。
尤其看到谢清崖望着他时,脸上也挂起了嘲弄的奚落,就和他先前一样。
这样的神情——
令这些年,早就习惯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曹达,如何忍得住?他脸色再度一沉。
正欲张口说话之际。
谢清崖却直接扯了扯唇,撇开脸,重新面朝上座的天子说道:“全方同是曹掌印同父异母的弟弟。”
他先扔下这么一个重磅炸弹。
曹达的脸彻底黑了,殿中的议论声却也更加沸腾了。
可谢清崖的话,却没有因此停止。
他继续说道:“当年我们的曹掌印,还只是山东一个偏远山村的小孩,他四岁时就没了母亲,没两年,父亲又续娶了一个填房,自此,咱们这位曹掌印的悲惨生活就开始了。”
曹达的确没想到。
谢清崖居然把这些事都查到了。
他这些年,一直小心翼翼,除了身边的陈立和柴寿,便只有全方同本人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。
他不知道谢清崖,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。
是谁告诉他的?
陈立?柴寿?还是全方同?
曹达不知道。
他这会也没心思去想这些事情。
他冷着一张脸,一脸阴鸷地看着谢清崖,被人揭老底,还是这样的老底,曹达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?
来时的冷静,早就不见了。
他冷脸看着谢清崖,眼里满是恼怒,张口就是一句:“闭嘴!”
可谢清崖怎么可能听他的话?
他连看都没看曹达,依旧在众人窸窸窣窣的惊讶声中,慢声说道:“曹掌印六岁的时候,继母怀了身孕,又不幸流产,那年冬天,曹掌印的父亲,不顾曹掌印是自己的长子,在其继母的撺掇之下,把曹掌印卖给了当年宫里采买宫人的太监,自此曹掌印便跟着一路北上,进了宫。”
“谢!清!崖!”
曹达目眦欲裂,声音都透上了渗骨的恨意。
不少人看着曹达这副模样,都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冷颤,熟知曹达性子的刘协,更是脸色发白,下意识又往后瑟缩了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