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有谢清崖,依旧还是先前那副模样。
甚至看到此刻被激怒的曹达,他还偏过脸,朝他笑了下:“曹掌印,我说得对不对?”
曹达何时被人这样挑衅过?
他怒视着谢清崖,下意识抬起胳膊,就像从前教训自己的下属一样。
可谢清崖不是他那些听话的下属。
曹达比任何人都清楚,他的锋芒和手段,要不然,他们也不至于被人瞒了这么多年。
如今反倒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。
举起的胳膊,终于还是垂落了下来。
他冷脸看着谢清崖,到底还是没有否认。
“是,那又如何?”
“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,我从前见都没见过,南安王觉得我能为他做什么?”
局面的确比他想得要恶劣一些。
曹达的确没想到,谢清崖居然能查到他跟全方同的关系。
这也打破了他最初的冷静。
不过他替全方同做的那些事,谁又能证明?不管是当初把全方同调出京城,还是让人做上江宁织造的位置,可都不是他亲自出面去做的。
他唯一一次亲自出面的事,谢清崖可还没查到呢。
要不然现在在这的,就不止是他了。
谢清崖看着他问道:“那曹掌印是不承认,当年把全方同调离京城之事,与你有关了?”
曹达看着他嗤笑:“我没做过的事,为何要承认?”
“总不能因为他是我弟弟,他杀人放火,就都跟我有关吧?我整日待在皇宫,一年都不一定见他几面,就算他真打着我的旗号做什么,总不能全怪在我头上吧。”
未等谢清崖继续说话,曹达便又话锋一转,扯到自己今日所来之意:“既然说起全方同,那我这也有一桩事,想请问下南安王。”
谢清崖挑眉抬手,摆出一个“请”的动作,姿态翩翩道:“曹掌印请说。”
“昨日全方同死于一处宅子,全府上下更是全都横死于宅中。”
曹达一边端详着谢清崖的脸,一边问道:“据我所知,全方同自来京中半月有余,日日笙歌也未碰到过什么事,何故王爷才回来几日,他就遭了这灭门之祸?”
“昨日全方同一死,王爷今日先是检举他为长野之战的元凶,又想攀扯到我的身上——”
“我倒是想问问南安王,你昨日在什么地方?”
几乎是曹达这话一出,大殿之中便霎时又安静了下来,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两人的身上。
刘协、梅雪征、屈博渊更是紧捏成拳,脸上也都流露出了担心的神情。
就连沈复等人也皱紧了眉头。
陈兴“啊”着声音,想过来。
曹达听到这个声音,再度嗤笑道:“哑巴就别说话了,这里也没文房四宝让你写?何况你是南安王的人,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?”
沈复听他这么说,脸色唰得一下,就沉了下来:“曹掌印说话别太过分!”
曹达“哦”一声,像是才想起来,笑眯眯地说了句抱歉:“倒是忘了这位兄弟是沈尚书的好友,好吧,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。”
“不过我还是那句话,这位兄弟的话,可不能作为证据,除非南安王有其他人证。”
“至于在王府这样的鬼话,南安王也不必说了,昨日我的人一直在南安王府门口,可没瞧见您回去的身影呢。”
“反倒是我的手下,跟那个杀了全方同的黑衣人对过招,我那手下说那个杀了全方同的黑衣人与王爷的身量体型很像。”
“最重要的是——”
他眯着眼看着谢清崖:“他还知道那个黑衣人的身上有伤。”
“王爷可否能解释,你昨日在什么地方?或者直接把外衣脱了让我们看看,你身上可有受伤的痕迹?”
他这番话,也算是把谢清崖的后路,彻底给堵死了。
刘协听到这话,脸彻底变了。
他手攀在宝座的龙纹扶手上,想张口说话。
但谢清崖先一步开了口:“哦?”
谢清崖看着曹达,倒还是先前那副模样,未见惊慌:“我倒是不知道,曹掌印竟然还在我府外安插了人手?”
曹达丝毫没觉得自己做得不对。
他看着人,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:“东西厂和锦衣卫本来就有监督百官、护卫百姓的职责,别说南安王,便是其余大臣那,我这也是有人看着的。”
曹达边说,边朝身后看了一眼。
被他注视过的官员,或是瑟缩低头,或是皱眉攥拳,脸色难看。
谢清崖岂会不知曹达这是何意?
曹达手中握着东西厂和锦衣卫,也就代表握着许多官员的命脉。
但凡是人,就不敢保证自己没秘密。
曹达就是靠着这些,才坐稳了如今这个位置。
谢清崖的脸色,在此刻,终于一点点沉了下来。
曹达看着众臣的反应,满意地收回视线。
尤其看到谢清崖此刻黑沉的脸色,便更为快慰了起来:“南安王为何不说话?是说不出话了吗?”
自谢清崖进来之后,就一直站在他身边,未曾退场的鲁秦,皱着眉,忽然开口:“我……”
而前边,屈博渊也刚准备出声。
可两人的声音,都被外头一道嘹亮的声音,压了过去。
“南安王昨日跟我在一起。”
这道声音骤然在大殿中响起,立刻拨动了许多人的心弦。
几乎是所有人,不管关心此事的,还是不关心此事的,都在这一刻往身后看去。
就连谢清崖也是。
他听着这道不算熟悉却也称不上陌生的声音,转头向身后看去,目光与人群中的沈誉对上,二人都不动声色地撇开了脸,往前方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