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有这南安王又是要去畅音阁,又是对那长公主这么不客气……倒真让他分辨不出真假了。
“府衙的人怎么说?”他问陈立。
陈立不敢隐瞒,据实回道:“咱们的探子回报,说这位南安王到任三个月,却一件差事都没办过,每日去府衙就是在自己的公房里睡觉,要么就是溜出去,一应差事都是交给底下的府丞他们办的,引得府衙的人对他十分不满。”
“溜出去?他做什么?”
“本是想去喝花酒的,但护国公府那位世子爷,早在去年就发了话,不准任何一家青楼接待南安王,但凡有违令者,都会被严查。就连从前跟那南安王玩得要好的那些人,如今也对此颇为忌惮,生怕牵连到他们身上,平日也不大跟南安王来往了。”
“所以这阵子,这南安王大多时候都是去茶楼听戏。”
这么听下来,倒是也没什么特殊的。
依旧是那纨绔子的做派。
但曹达毕竟不敢太放心,仍吩咐陈立:“继续盯着。”
“是!”
……
这边父子俩说着走远了。
另一边,徐端宜也带着碧溪走回到了马车停放的地方。
先前碧溪还有所担心,怕那南安王不等她们就先走了,这会瞧见马车还在,她不由松了口气。
“王妃。”
昌丰仍等在马车外头。
看到徐端宜过来,他忙与人拱手问好。
态度仍是恭敬的。
徐端宜与他点了点头,又朝他身后的马车看了一眼。
昌丰见到徐端宜的动作,便压着声音与徐端宜说了一句:“王爷在里面。”
先前王爷沉着脸过来,王妃却不见踪影,他询问之后,才知王爷是碰到了曹达。
曹达和长野之战脱离不了干系。
若不是曹达身处宫中,王爷身上又有太多的掣肘,不敢轻举妄动,只怕早就要拼死杀了曹达为老王爷和世子他们报仇了。
“多谢。”
徐端宜跟昌丰道了一声谢。
她往马车走去。
走到马车旁,她的内心却忽然生出一抹犹豫。
明明她什么都没做。
可在曹达出现的那一刻,她便知道自己没法那么坦然地面对谢清崖了。
可碧溪不知道她在想什么。
在徐端宜还犹豫不决的时候,她已经先上前替她掀起了车帘。
当下。
马车内的情形,全部落于徐端宜的面前。
她看到谢清崖坐在里面,还是早上来时那个位置,也看到桌上那一盏未喝完的茶。
那是今早,她倒给谢清崖的……
但那只早间朝她伸出来的、有力的手,这次却未再伸出。
谢清崖合着双眼,坐在里面,一动不动,就好像睡着一般。
徐端宜知道他没睡,也知道他此时并不想看到她。
微垂眼帘。
徐端宜心生退缩。
此时再回去,难免惹得姨母怀疑。
徐端宜只能踩着脚踏,被碧溪扶着上了马车。
车帘在她身后落下。
她也坐回到了早上的那处位置。
徐端宜没有注意到,在她进来之前,谢清崖那修长的手指,动弹了几下,最终又被他按捺下。
回去这一路。
谢清崖闭着眼睛,从始至终并未说话。
徐端宜几次看着他的脸,想开口,最终却也没说什么。
一路寂寂回到王府。
直到停下马车,谢清崖才睁开眼。
两人面对面坐着,不可避免能看到对方的脸。
四目相对。
两人的神情都有些变化。
但只是对视了一眼。
谢清崖便先收回视线,挑帘下了马车。
徐端宜看着他的身影,红唇微张,最后也没喊住人。
她在里面静坐一瞬,然后亦弯腰从马车出去。
让她意外的是,谢清崖并没有直接离开,而是停在马车旁。
她原本还以为,他会直接走的。
但徐端宜也没多想。
只当谢清崖这么做,是不想让邓姑姑知晓,免得她再絮叨。
邓姑姑是挺会絮叨的。
她也不想他被絮叨。
外头还有很多人,不愿旁人瞧出他们两人之间的端倪,免得他们胡乱猜测。
徐端宜调整好心情,脸上也重新扬起了温柔的笑容,与谢清崖说了回来这一路的第一句话:“王爷公务繁忙,先去忙吧,我也回房了。”
她说着,便把手放到了碧溪的手上,低下眼帘,由碧溪扶着她走下马车。
谢清崖就站在马车旁。
徐端宜不可避免,与他站到了一处。
徐端宜没有看到,谢清崖先前那落在她手上的视线,见谢清崖并未动身,她还疑惑地喊了人一声:“王爷?”
谢清崖重新抬起眼帘。
与她四目相对,谢清崖本想直接离开,就像先前一样。
但看着她这张温柔如春水一般的脸庞,看着她那双黑亮的双眸,想到先前他们在宫里时,她说起他们初见时的回忆……他就忍不住想起,当初那个可怜又怯弱,睁着一双无辜又可怜的眼睛,看着他的小女孩。
谢清崖最终还是没办法,直接离开。
他垂下眼帘,低哑着嗓子同徐端宜说了声:“……抱歉。”
再多的话,却说不出口了。
但光这一句,就足以令徐端宜感到震惊了。
她没想到谢清崖,竟然会与她道歉。
虽然不知道,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,但有一点,她能感觉出来。
谢清崖很讨厌曹达。
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厌恶了。
今日在宫里,他身上的那一份转变,并不是她眼花瞧错了,而是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