识魅(223)
心脏在怦怦狂跳,被某种几乎处于本能的预感指使着,谢萦小心地屏住了呼吸,飞快地穿过楼梯,下到地下一层。
没有开灯。
整条狭长的走廊黑洞洞的,只有一点隐约的光从楼梯上方传来。
走廊深处是一堵墙,两边有三四个房间,但门都关闭着。不知道这层楼是什么结构,又是在哪扇门和地下车库相连,只是从周围令人发毛的安静来看,陈吉明大概并不在靠近走廊的地方。
周围非常冷。
如果说客厅里还有十五六度,那地下一层的温度恐怕已经逼近零度了。
这样的冷仿佛是直接钻到骨头里的,显得整条走廊都像个大冰窖一样。谢萦披着外套,都不由得打了个寒噤,裸露在外的手背皮肤好像也因为暂时的停顿而紧绷了起来。
太安静了,静得好像连呼吸声都显得很重。
如果现在陈吉明推开其中那扇门走出来,那就会和她撞个正着,还真是不怎么好解释……
已经跑到地下来了,少女索性打开了手机电筒,快速穿过走廊。每一扇门都关着,房间的规格也相似,看起来的确都是常规的储物室,只是在走t廊尽头的那扇门时,她的脚步停了下来。
所有房间中,只有这扇门在外面挂着锁。
六七十年代常见的那种铜锁,锁头却是虚扣的,并没有真正锁紧。
很远的地方好像有脚步声在徘徊,隐约传来疑惑的呼唤声。许秋冉已经从厨房里出来了。
心脏突突直跳,某种迫切的预感几乎已经压到了喉咙口。谢萦面沉如水,看着面前紧闭的门,蹑手蹑脚地取下了上面虚挂的铜锁。
铜锁很轻易地取了下来,门把手却好像是锈住了,谢萦压了压,它竟然纹丝不动。少女用力按在上面,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压了下去。
大门吱呀一声,应声开了一道缝隙,缓缓朝后敞开。
一股扑面而来的土腥气,是常年不见日光的、地下房间特有的气味,而这个房间似乎更甚,显得异常潮湿阴冷。
借着手机屏幕上那点微弱的光芒,她看清了这个房间……
至多是一个储物室的大小,但空荡荡的,冷得令人发抖,真的像是个冰窖。大概是地下不像地上部分的楼房一样经过反复整修,还保留着世纪之初的风格。
大门不远处有一个电灯的开关,墙上隐约可见铺设的水管,大概是久久紧闭的门打开时引起了震动,一点斑驳的白色墙皮正落在地上。
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,谢萦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。
在最后一点光消失前,她的视线顺着那坠落在底的白色墙皮,落在了一双沉默站立的脚上。
少女缓缓抬起了头。
在浓郁的黑暗里,一张脸正咧着嘴,朝她露出笑容。
就像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内脏,谢萦的呼吸短暂地停止了一瞬,浑身的汗毛仿佛都在这一刻齐齐炸开了。
仿佛有一道雪亮的光闪过脑海,她突然想起了几天之前许秋冉在病房里的抱怨……。
——小沅这孩子,最近也不给老师打个电话。
……在她把咒符贴到许秋冉的病床下之后,她就再也没有接到过女儿的电话。
怪怪古 19
狂跳的心脏,几乎已经要从胸腔里迸裂出来。
谢萦脚下发僵,余光很轻微地转了转,抬手“啪”地一声拍向墙上的电灯开关。
白炽灯管嗡嗡叫着,刺目的白光乍然跳出,将面前沉默咧嘴的人照亮。
——那并不是一个人。
那种常年紧闭的地下室里的气味越发扑鼻了,潮湿的土腥气,还有一种类似发酵的气味,仿佛如有实质地包围着她。
面前是一尊泥塑的,赤裸的雕像。
等身高的雕像,很自然的站姿,正咧着嘴朝她笑。
每个细节的雕琢都极其逼真,指甲与皮肤之间的缝隙,手臂上隐约的血管脉络,肋骨的形状……不知是用什么颜料上的色,连脸颊上健康的粉色都是那么清晰逼真,让这尊雕像,已经不能用“栩栩如生”来形容,活生生就是一个和她同龄的少女。
在黑暗里时,她根本无法分辨,只有开了灯时,通过冰冷坚硬的质感,她才看得出那并不是一个人。
可是——
那股爬上后背的恶寒,几乎让谢萦手臂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。
这是一尊泥雕。
泥这种材料,即使雕塑家手艺再高超,再耐心细致,刻画到头发时,最多也只能用一些大致的线条和体块,来表现头发的走势和姿态。
可这尊雕像的头上是真发。
一头乌黑油亮的发丝,根根分明,与真人的头发全无二致。头顶的发丝垂直,鬓角的发丝倾斜,发旋呈现圆心的螺旋状,不同部位的头发粗细也不同,非常自然地没入头皮下。
如此真实的头发,绝不是假发所能做到的,而是一根一根扎进了头皮里。
而且……
这尊赤裸的雕像,她的手臂与小腿,健康粉嫩的皮肤上,都长着一层细小的绒毛。
柔软的汗毛,长在坚硬的泥土手臂上,完全是真实肢体的模样,逼真程度远远胜过蜡像馆里的那些写实作品,真实到几乎让人害怕。
一种淡淡的、草药般的清苦气味,正从它身上弥漫开来,将整个冰冷的地下室填满。不知为什么,这种气味竟然让谢萦觉得有些熟悉。
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,在刺眼的白炽灯光之下,雕像冲她咧着嘴,嘴角的笑容似乎在越扩越大,让这张熟悉的脸显得分外陌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