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盏万川(128)
“别这么说,上面有上面的考量,我们这些人只能听令。筹粮不是战场厮杀,确实需要你这样的人。”
李秾疼得直淌冷汗,听到老校尉累得在旁边的泥土上躺下来,一声长叹。
“小兄弟,你是哪里人士?若不是有战乱,你这样的人,真不应该像我们这样的军旅粗人,在边境找命逃命……”
“校尉,我也是粗人。我曾在梁州有家,家里爹娘是农户,我不是什么读书人。”
“唉……”
老校尉叹一口气,转头已经因为太累昏睡了过去。
两人在洞中躲到黄昏,互相搀扶着走出来去找队伍。却发现这一片地势复杂,连老校尉都不能辨认。差夫中有专门带路的向导,现在不知失散到哪里。
“那就往道墟镇走,大家在那里集合。”只能通过太阳落山的方向粗粗辨认东南西北,老校尉带着李秾向南方走。道墟是大晛最北边的边镇之一,也是和谢赓的后勤军接头的地方。
深山中密林极多,因为李秾受伤的原因,两人走得很慢。在穿过一片老树林时,他们突然注意到前方的火光和谈话声,摸近看,却发现是还未回营地的北滦人。
老校尉低声交代李秾不要发出动静,赶紧远离他们,回到林中去。天色暗下来,老校尉刚领着李秾转身在几近黢黑的林中摸索走了一段,没想到却突然被入林打猎的北滦人看见了。
“是人是兽?”打猎的两人发现前方的身影,突然冲林子外火堆的地方大喊:“这里有大晛人!”
李秾听那声音头皮一麻,眼看两人要被追上,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。
突然只听身边一声闷哼,拉着李秾疾跑的老校尉跪倒下去。借着林中微弱的光,李秾摸到两支铁箭插在了老校尉的后背,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中箭了。
李秾害怕得浑身发抖,蹲下身想把他背起来。却发现以她瘦弱的女子躯体根本背不起一个人。一瞬间着急得大哭。
老校尉推她:“小兄弟,我该是被射中脏腑了,你快走。”
“不!我背你走。”李秾低声哭喊,仍然死命想把他背到后背。
“两个人一起死没有用,你得留着你的命做事。”
埋头大哭的李秾狠狠打了一个激灵,她知道老校尉说的话无法反驳。脚下有大滩温热的液体,那是老校尉的血,太多了。
他们两人突然伏在林中,围堵的北滦军士警惕地放慢了速度,有人招呼同伴从林外拿来火把。趁这个间隙,老校尉仍然有力的手指了指右前方,迅速推了李秾一把,他自己挣扎着向另一个方向爬去,并弄出好大的动静,北滦人循着声音掉转了方向。
那一瞬间李秾再也无法抉择,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他指的方向逃去。她疯狂地向前跑,却仍然记住放轻脚步。她好像听到背后传来打斗的声音,几乎要一头栽下去,救了她的老校尉已经没命了……
李秾很快被举着火把的北滦人发现,她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她,也不知道这片深山老林有多深。只在黑暗中死命往前跑,哪里没有人就往哪里,有一瞬间李秾觉得自己是一只野兽。
跌下高崖时,李秾腰间伤口已经崩裂,她的眼睛因为疾跑几乎快看不见了。李秾只感觉身体一空,迅速向前坠去,好像跌入地狱,之后就再也没了知觉。
追上来的北滦人骂骂咧咧。
“被他给跑脱了。嚯,这断崖够高。”
“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,他活不了,照样是死。妈的大晛狗,害我们被主帅处置,活该。”
众人伸头往下面看去,断崖下长着茂密的原始林木,一片无边的黢黑。等了许久,并没有任何声音传上来,静得只能听到风声。
北滦大捷。谢赓用计诱敌半夜袭营,让九皇子的精锐扑了个空,然后带兵拿下对方大营。双方激战一天一夜,九皇子北退,却发现粮草已经被点着,烧红了半边天。
谢赓带领长熇军韬晦数月,打完一仗就缩回顿丘蛰伏,显得过度谨慎。气盛的九皇子以为这位谢将军胆子太小,没想到这是谢赓的诱敌之策。谢赓还派人秘密绕道潜伏,烧了北滦的粮草,截断粮道。
长熇军乘胜追击,将北滦残军彻底赶回本土,收回蒹葭关。
朝廷降了旨意,长熇军就地驻扎,让谢赓回朝复命,并重新派人北上整顿蒹葭关和顿丘及周边的屯田。
接到前线捷报后,赵执召集人手,公务之余将精力放在纠察城中拓跋虎文同党的事上。
他越查越接近一些令人切齿的真相,以及感觉到隐隐的不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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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甫震霆率百官在西明门迎接谢赓,并当众下旨封了谢赓一等大将军,岁俸三千石,正二品。
赵执站在百官队列中,打心底为谢赓荣耀加身而高兴。朝中做实事的人不多,谢赓非名门之后,是少有的靠武艺军功一步一步上升的人。
朝廷嘉奖功臣,西明门外百姓观看。在近处围观的人群中,赵执猛然间注意到一张熟悉的面孔,留着北滦皇族的络腮胡。此人当真胆大包天,他几乎认为自己看错了。
礼毕时,皇甫震霆率百官回宫举宴,那人一转眼消失在围观的人群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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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郊山口的风吹得大袖猎猎作响,天色已暗,十几名骑着马的客商正在快速向北赶路。刚爬上山口,马走到一处关隘似的巨石前,发现有人在那里堵住了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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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面的人急忙勒住马匹,以为在大晛帝都京郊遇上了山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