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盏万川(140)

“哦……李秾，你不会拿这笔钱去秦楼楚馆中消遣了吧？”

“啊？”

第066章 鲛绡白羽

这话问出口, 连赵执都觉得不自在，眼前的李秾，像是会去寻欢作乐的人？他迷惑了, 脑子里无法想象出李秾和舞姬在一起的场景, 怎么都觉得十分奇怪。可京中多少权贵富商又常去消遣……

李秾十分难为情地说道：“赵大人，我没有那个喜好……我不和舞姬来往。”

“那你……”

“那笔银子我只是挪作它用, 目前尚不能说是去做什么，你不相信我吗？”李秾下了决心似的说道，“若是，若是亏了，我不要你的雇钱，免费给你当几年掌柜就是了。”

后面这一句倒是一下子说得赵执心情好起来。

“那点银钱, 不算什么, 你尽管用吧, 只要不是拿去找歌女舞姬消遣就好。”

赵君刃，你是个榆木脑袋！李秾在心里腹诽。这人聪明一世，却看不出来她其实是女子。

李秾偷瞄了一眼赵执, 看到他修长的手指端起天青茶盏, 宽大的公服广袖拂过案上的书册，喝茶时身体依然坐得笔直, 眉眼肃穆周正。

他正在喝茶，没看到李秾在偷看他。

李秾放肆地多看了几眼, 她多年为生机奔波, 其实很少去在意他人的长相。近来相处日多, 她好像突然才发现, 原来赵君刃长得这么好看……比长平馆那些舞姬好看多了。

舞姬的好看是千娇百媚，而赵君刃此人, 是一种冷硬刚毅的长法。李秾看舞姬如观花，只知赏心悦目。而此时偷看他，却像是被剑刃突然划过平静的湖面，让她心里一凛。

赵执大袖一拂，放下茶盏，李秾急忙收回了目光。

“郎君，请用茶。”

陈婶端着另一盏刚沏好的天青茶盏递给李秾。

李秾接过来喝了一口，压下了胸中突如其来的擂鼓般的心跳。

刚放下茶盏，抬头却发现赵执正看着自己，眼神高深莫测。

“大人……那个，你还有事问吗？”

“没有了。这茶怎么样？”

李秾根本没品出那茶的味道，半天只说出一个字：“烫……”

赵执眉毛一挑，浅淡的笑意漫上神色，比起他日常惯有的那严肃的样子像是另一个人。

李秾觉察到他的笑意，大窘。“我出身村野，自小喝茶只知道牛饮，哪里细细品过香茗。”

赵执正色：“我又没有在笑你。”

赵执又问了几句长平馆中琴曲如何的闲话，李秾告辞出门时，心里还觉得有些莫名，不知道赵君刃为什么突然对这些事感兴趣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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缝工根据蕴若的身材，为她量身裁制了一袭鲛绡白羽长裙。布料全部来自云影坊的鲛绡，为了找到合配的洁白无瑕的鸟羽，李秾又费了好大一番功夫，花了好些钱出去。

长裙式样繁复却轻盈，捧在李秾手里并没有多少实感，李秾心里多少有些忐忑。

直到送到蕴若的房间，蕴若穿上长裙，从屏风后转出，李秾这才看得呆了。

尽管蕴若未施粉黛，但她天生白得耀眼的肌肤像是为这长裙而生，盈盈走动间姿容美得非同凡俗。

李秾被眼前的美色惊得心里通通直跳。喃喃道：“蕴若姑娘，你美得像是九天的仙女。”

蕴若一开始很是怀疑李秾接近她的目的，半信半疑之间勉强答应了李秾。相处这段时日后，她也发现李秾不是那些轻浮的登徒子，这人是真诚地要送给她舞衣。

李秾也并不隐瞒她，把自己的目的对她如实以告。

“蕴若姑娘，中秋那日，长平馆中必定座无虚席。你生得这样耀眼，若是这鲛绡白羽长裙能助你脱颖而出，带动京中穿衣风尚，我那坊中的鲛绡也许就能卖出去了。”

蕴若掩口笑：“郎君这是剑走偏锋，也是在进行一场豪赌。万一我让你赌输了呢？京中风尚多变，哪是我一个舞姬能轻易影响的？”

李秾也是完全没底的，花出去的那些钱，赵执这个东家倒是不在乎，但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巨款了，若是亏了，还不知道拿什么还。不过，无论如何李秾还是想做点什么，总之比眼睁睁看着那些鲛绡坏一直放在库房里强。那些鲛绡质地再好，时间过久也会发霉褪色。

“蕴若姑娘，这些你不必担心。你只须用心练好你的舞，中秋那日，我定来观摩。”

李秾已经想好了，“即使人们仍不喜欢买这鲛绡，能欣赏姑娘穿着鲛绡白羽长裙跳一曲华美的六幺舞，也值得了。”

蕴若点点头。“郎君你倒是想得通透。”

李秾默默地想，若是花出去的钱都打了水漂，不过就是帮赵君刃白干几年活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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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秋月明。

长平馆选舞魁的盛会早就传遍了京城的茶摊酒肆，就是在河上的画舫中也有游人在津津乐道。据说在中秋这天，共有十八位舞姬登台献艺，由馆中的客人投出舞魁。

越是临近中秋，李秾心里越是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比赌博还不可靠的事。蕴若说得很对，京中风尚多变，一个舞姬一场盛会，真的能发生什么么？

那我就给赵君刃白干三年吧！李秾忐忑了许久，最后打定主意，决定不再多想。

李秾本想邀请赵执谢赓这两位一同去长平馆中观舞，她还记得他们曾两次在幽馆饮酒畅谈。但想了想，李秾最终还是作罢了。这俩人都身居高位，每日不知有多少事务要做，多少人等着要见他们。

自她来到建康城，勉强能称为友人就是这两位。但自己的身份，其实是不可能和他们平等处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