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盏万川(292)
产婆?这寂静无人的半夜去哪里找产婆?
那郎中给李秾她们指了个方向,本镇有个产婆住在镇西的路口。李秾带着随行的女子,找到产婆的家,敲了许久的门, 那产婆才骂骂咧咧地开了门。
救人救到底, 李秾撕开里衣的领口, 掏出一片金叶子。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
“立刻帮我们去接生,母子平安,这就是你的。”
那产婆一听连连摇头:“女人家生产凶险十足, 能不能活都看天意, 我给人接生这么多年,哪敢说保证母子平安的话。”
李秾着急:“你只管尽力!”
脚店伙计打死也不让产婆进脚店的门, 当李秾她们把妇人抬到产婆家时,她已痛得几番醒来又晕过去。
产婆招呼大家帮忙生火烧水, 几位被救的女子从未做这些事, 却也帮着忙起来。
妇人生产时的叫喊声惊得镇西的狗惊叫不止, 李秾和几位女子守在房内外, 听着这声音,胆战心惊地过了一夜。她们此前从不知道女子生育是这样万分凶险的事情。
快天亮时, 产婆流着满头汗虚脱地跌坐在床前,胎儿生出来了,已是个死胎。
“不能在屋里多留,产妇晕过去了,你们看一眼,我带去后山裹草掩埋。”
女子们惊恐地捂住眼睛,李秾只晃眼瞟到产婆沾满血的手,眼前一黑,差点晕过去。
“产妇出血太多,又阵痛一夜,天亮喊郎中来看过,能不能撑过这一关去,要看她自己……”
不等天亮,李秾让她们守着产妇,自己去请郎中。
她敲开昨晚的医铺,从荷包里掏李正留的药方,却发现荷包不知什么时候在忙乱中挤掉了。
“郎中,先照我的方子开一副药,再随我去看产妇。要快!”
李秾将方子背出来,那郎中听着听着疑惑起来,“到底是给谁看病?你这方子不是给生产之人服的,其中有两味药性刚猛,恐……”
李秾打断他:“这药是我服的。”
那郎中抬头看,李秾浑身汗湿,面如金纸,撑在门框上摇摇欲倒。不再多言,赶紧按她说的抓好药,扶着她匆匆赶到产婆处去看产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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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秾是被头顶的银针扎醒的,她醒来时,只记得自己用产婆的灶房兼了药,撑着全部喝下去,然后就人事不知了。
一位女子大胆地上来握住她的手,“恩人,没想到救了我们的人真是个女子。”
李秾才发现自己用布巾束着的头发已全部散开,想来是郎中交代她们帮她解开头发以便扎针。
“是呀是呀,昨日听声音像是女子,着装却全然不是。”
李秾淡淡地笑笑:“我确实是女子。”
郎中给她把脉,又细细地看舌苔眼白,最后皱着眉欲言又止:“姑娘,你这病……”
李秾平静看着他:“我已知晓我所患之症,大夫,你照着我背的方子抓药就好,此处不必多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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产妇昏睡到傍晚时分,终于醒了过来。
李秾支付了产婆的费用,带着大家回到客栈。李秾将路费分给她们,嘱咐她们各自去找家人。
几个女子都六神无主地看着李秾,她们若不是被山贼掳去,和家人失散,这辈子也没走出过家乡。接过李秾送的路费,该要走,几位女子却都担忧地站在原地,不敢走出脚店的门。看到李秾生病,却又不好意思再恳求她。
李秾朝她们苦笑,“我,若是可以,我也想帮大家回家,不过我也是自身难保了。”
“有几个保护自己的办法。将你们身上衣裙当掉,换成男装,着男装上路。还有到杂物铺去买一把刀带在身上,遇到歹人先冷静下来再想办法。要白天赶路,尽量走官道,选人多的地方走,还有,你们可以结伴而行。此处叫作羊场镇,往北七十余里可以到县城,到了县城就有县衙。若是有山贼,日后你们可以到县衙报官。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了,你们……”
李秾有些歉意的目光反而叫人不好意思,几位女子犹豫片刻,终于下了决心,拜别李秾,出了脚店。
剩下那半大的小姑娘泪眼汪汪地看着李秾,几乎要哭出来,李秾无奈地安慰她:“我陪你等你母亲能起身再走,你别哭。”
小姑娘从衣袖里往外掏,掏出个皱巴巴的荷包递给李秾。“姐姐,这些是我和娘剩下的钱。”
李秾忍不住问她:“你爹爹呢?怎么让你娘大着肚子带着你在外面?”
小姑娘本来极力在忍,这时忍不住一声哭出来。“我不知道,我不知道。”
只能等她娘亲好一点再问。
夜里,床榻上的母女俩都睡着过去,发出轻微的鼾声。躺在门边地铺上的李秾却睡不着。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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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卷了被单,轻轻带上房门,爬上屋顶。屋顶是一轮满月,李秾看着月亮推算,今日是十六了。
这几日颠沛奔波,此时平静下来,李秾才开始反复回想她用弩机射杀山贼时的场景,还有将匕首抽出又插入对方腰间……那竟然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用利刃杀人。她心里万分害怕,但因为还有别的女子,她必须冷静果断,才能得救。
李秾强行将脑子里可怕的感觉压下去,只专心看头顶洁白的月亮。
明明如月,让李秾想起京城那屈死的二十多位伙计,想起赵执。从前李秾不懂心痛这两个字的具体含义,她在山口看赵执背影的最后一眼,她才知道当人心沉到底,人的心房是真的会痛的。
她一腔孤勇,她却也是个逃兵。她离开之后,再没有人会去京城府衙关心凶手找到了没。赵执再也找不到她,他肯定恨死她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