芙蓉寝昼(55)
努力了那么,可是一切还是成了泡影。
前世她的孩子孱弱多病到不能下床,这辈子她只是想让他开心健康地过一世,原来竟还是她强求了。
难道他的命运就不能更改吗?
崔幼澜闭上眼,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,她的眼前闪过那个孩子躺在床上,一张小脸白白的,却仍是对着她笑。
这次是真的再也不能见面了。
若是当时,徐述寒没有绑了凝碧,她没有去见徐述寒,她就会跟着俞氏一起走,根本不会发生后来的一切。
她终于开始哭起来,哭到后来又睡了过去,这一睡然后便开始缠绵病榻。
崔幼澜病得很重。
她一日大多数时候都在昏睡之中,整个人昏昏沉沉的,好像永远都睡不醒,身躯和四肢都仿佛压了石块,一动都不能动,连药都喂不进去,只能喂几口水。
偶尔醒来的时候,她能听见裁冰和倚翠的声音,她们一直在她耳边劝她,但她听不清楚她们究竟在说什么,只是有一次强撑着睡意,问她们:“你们不是跟祖母去了庄子上吗?”
崔幼澜疑心是自己病得厉害,出了幻象。
裁冰忍不住哭了,紧紧抱着崔幼澜:“娘子,我们是过来照顾娘子的。老夫人知道娘子在昭王殿下这里,便派我们过来把娘子接回去,可是娘子病成这样,又怎么起身呢?”
崔幼澜听了,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。
怪不得祖母那么久都没有音讯,原来是因为她病了,她迷迷糊糊地想着,嘴里又把胡话说了出来。
这下连倚翠也哭了出来:“娘子你别吓我们了,若是你有个万一,我们可怎么和老夫人交待?你要赶紧好起来,老夫人和六娘子还在等你,老爷夫人他们都在盛都等着你回去呢!”
然而说完那一句胡话之后,崔幼澜又闭上眼睛,陷入了沉睡。
每日仍旧与先前一样,睡的时候多,醒的时候少。
直到有一次裁冰硬给她灌进去半碗药,崔幼澜又全呕出来,她倒是稍稍醒了一醒,就在裁冰拿水给她漱口的时候,门外进来了一个人。
崔幼澜浑浑噩噩的,一点都不想知道来人,也不想去看,反正不是裁冰就是倚翠,要不就是其他人,她也没有兴趣。
周从嘉见她这幅样子,叹了一声:“七娘子还是好好喝药罢。”
第29章 心病
照理说, 即便是住在周从嘉的地方,可也只是权宜之计,周从嘉是不该进出崔幼澜这里的, 只有上次那一次刚醒来时也就罢了。
更何况眼下崔幼澜尚在病中,衣衫不整,发髻散乱, 如此憔悴模样,又怎能被外男瞧见。
裁冰惊呼出声:“殿下, 娘子她……您不能……”
周从嘉没有去理会裁冰, 只是看向崔幼澜,只见她也同时抬起头来看他, 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般, 那细长的颈子瘦弱到一折就能折断, 只是她的眼中却如死水一般无波, 没有丝毫光彩。
“裁冰,你们先去外间等着, 本王有话同你们娘子说。”周从嘉道。
裁冰和倚翠自然是踌躇,不敢把崔幼澜独自留在这里。
这时崔幼澜开口道:“殿下有话说, 你们下去便是。”
裁冰只得起身, 然而崔幼澜撑不了太久, 裁冰一走,她便只能靠到引枕上去,强撑着才没有滑落下去。
崔幼澜咳了两声, 幽幽说道:“殿下是不是觉得我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,卧房随意进出也无事?不过我也无所谓了, 你想进那就进来便是。”
她语气不好,然而周从嘉听在耳中却也并不与她计较, 只是道:“七娘子误会了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崔幼澜不说话了,拿眼儿看着他。
周从嘉在崔幼澜对面坐下,这才说道:“其实你和徐述寒的事情,我早就已经知道了。”
闻言,崔幼澜垂下眼眸,依旧不说什么。
“那个孩子也应该是徐述寒的。”周从嘉顿了顿,“本王说过不会说出去,便一定不会食言。”
崔幼澜苦笑起来,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,更何况是在宫里,昭王自幼在内宫长大,要发现端倪实在太正常了,可他特意跑过来和她说这样作什么,难道是想宽慰她吗?
毕竟他一直知道她和徐述寒的事,却非但没有说出来,甚至连表现都没有表现出来,仿佛浑然不知。
“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,”意识到自己方才语气太冲,实在不必对着周从嘉如此,崔幼澜心里倒起了一丝愧疚,但她还是说道,“我难过不是为着怕别人知道,就算好不了了,我也认了。”
周从嘉蹙了蹙眉:“大夫说你的身子底子好,又治得及时,实则已经没有什么大病了,一直病重不好,只不过是你的心病。”
崔幼澜低头不知是轻笑还是轻嗤一声。
那是她坚持了两世的希望,周从嘉以旁观者看来说得轻巧,又怎知她是怎样的痛?
但崔幼澜也没有去和周从嘉辩解。
周从嘉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腰间佩戴的玉佩,说出口的话却完全不是漫不经心的:“人都有舍不下的东西,本王相信七娘子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,本王虽然还没有儿女,但不是没有父母亲人,他们去世的时候本王还很小,别人都以为本王不记得,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,那种痛是一辈子都刻在心里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