芙蓉寝昼(91)
春日的雪虽不像严冬那样会导致大雪封山难以行进,然而春雪潮湿难积,一落地不出几息便会化作了雪水,又与地上的泥土混杂在一起,使得道路湿滑泥泞。
他们特意挑了不熟悉的小路走,若此刻贸然再走下去,或许也会生出不少危险。
周从嘉正要开口说话,却听崔幼澜已经在他前面说道:“那就先停一停。”
说完,她朝他望来,二人目光相触,见他意外,她便对着他笑了笑。
她又道:“再继续向前太危险了,即便我们不顾自己,也要顾着其他人的安危。”
“也好。”周从嘉点了点头。
他以为她该是不愿在这个当口停下来的。
很快一行人便找了一户猎户家里留宿,给了银钱之后,这家便为他们收拾出了两间屋子,一间给崔幼澜和周从嘉住,一间则是给随侍的几人休息。
乡间村户房室狭窄,这屋子又似乎是不常用的,匆匆收拾出来,难免有一股霉味,即便是赶紧燃了香,都只能掩盖少许。
崔幼澜还好些,周从嘉自小体弱,一入内坐下便咳了起来。
崔幼澜见状连忙倒了刚送来的热水给他,可周从嘉只掩着半张脸咳嗽,竟连喝水的空隙都没有。
“要不要去取些药过来?”崔幼澜方才临走之前倒备了一些药随身带着,都是用得上的,一边说着,一边上前去给周从嘉抚背。
可此时周从嘉也没有回应她的工夫,崔幼澜自己亦是腾不出空去叫人拿药,好半晌才见他缓了气儿过来,连忙又喂他慢慢喝下几口热水,周从嘉这才渐渐止住了咳声。
周从嘉捂住她的手:“不用去取药了,就这么将
就一晚上。”
“可若是再犯起来病症……”崔幼澜愈发担心。
“无妨,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,”周从嘉又呷了一口热水,“外头天冷,你不要出去,也别把他们都惊动起来了。”
崔幼澜自也不再坚持。
一时要入寝,今日不同以往,二人只匆匆用巾帕洗了脸,也没多余的热水可用了。
屋内只有一张床,靠着西边的墙,原本应是白色的墙,许是因为年头久了,也染了一层灰扑扑,不知是什么的东西。
床不大,勉勉强强才能够躺下两个人,床上也只有一床被褥,摸起来又硬又单薄,好在他们带着其他毯褥,这才不至于太过于窘迫。
可无论如何,两人今晚都是要同躺在一张床上的了。
崔幼澜望了一眼那床那墙,唯恐周从嘉又犯病,便道:“我睡里面,睡外头我怕。”
说着也不管周从嘉怎么说,自己便脱了鞋爬到了里面去。
周从嘉在她身侧躺下。
一面是不甚洁净的墙,一面是周从嘉,崔幼澜纠结了一阵,还是朝周从嘉那个方向挪了一些过去。
这张床就这么点大小,也就只能这么挤着。
那墙好像还漏风,崔幼澜不禁打了个冷颤,头往狐皮毯子底下钻了钻。
结果她才往周从嘉那里挪,谁知周从嘉也往她这边挪了一下。
崔幼澜觉得身边一下子更热了,便问他:“殿下是不是冷?”
第50章 抱歉
周从嘉回答道:“我不冷, 我是怕你冷。”
挤在一起能暖和些,两人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。
崔幼澜不禁失笑:“我身子强健,相比之下, 应该是殿下更容易受寒才是。”
“你是女子,我是男子,自然是我更为体热。”周从嘉也不气恼, 仍是笑意盈盈地同她说着话。
崔幼澜便也不与他争辩了,只是这么三言两语的, 倒也不冷了, 反而脸有些微微发烫。
二人虽已是夫妻,可这样亲密地抵足而眠, 却是头一次。
已经是后半夜了, 这一夜的心绪也不知被带着绕了多少回, 哭过也彷徨过, 可到了眼下躺在这里,崔幼澜的心竟是安定了下来。
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, 又能怎么办呢?
只盼周从嘉有意瞒着她的事,不要太令她害怕或是绝望才是。
还有徐述寒,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, 别院的火又为何会与他有关?
他……也不要因她而有什么事才好。
周从嘉低头便看见崔幼澜一双眸子亮亮的, 一看就是在想什么事情,他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。
只是周从嘉什么也不多说,他把毯子给崔幼澜掖紧, 便道:“莫多想了,快睡吧, 马上就要天亮了。”
崔幼澜叹了一声,便听他的话闭上了双眼。
仿佛只是闭上眼的瞬间, 她重新睁开眼,屋内却已有天光透了进来。
与周从嘉在一起挤了一夜,她的睡姿是很拘束的,一夜过来到底有些僵硬,崔幼澜轻轻动了一下身子,却不想周从嘉马上便醒来了。
他睁眼之后却先不去看崔幼澜,而是很快便从床上坐起身,才道:“天亮得真快。”
崔幼澜悄悄松了一口气,倒是避免与他在枕边面面相觑的尴尬了,待周从嘉下了床之后,她也连忙背过身去穿好衣裳,而此时已经有随从轻轻敲了他们的房门,问他们可有醒来。
耽误在半路上总归是不好的,途中到底也有更大的风险,倒不如先到了别院附近再说,于是他们也不敢再耽误,连忙收拾了一下便出门去了。
裁冰天没亮便起来借猎户家里的厨房做好了吃食,每人都分得一碗面片汤,就算崔幼澜和周从嘉也是如此,这次走得匆忙,连吃食都来不及准备,只匆匆包了几包点心茶食带着,只是早起天冷自然是要吃些热的,这样的境况下能吃到热食已经很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