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时做主嫁族女的那些人,比如族长宗老等,他们自己的女儿肯定是要留着攀高枝的,又不会嫁去这样的人家,反正最后嫁出去的都是和自己关系不大的只是有幸担了一个“木”姓的族女,所以明知道这些求娶之人别有用心,族里还是同意了婚事。
因为这些婚事,族里不仅当时赚了大笔的聘礼,日后还能继续赚名声。
而族女嫁过去后,很可能当天夜里就死了丈夫,第二日就开始守寡。甚至还有更过分的,那个前来求娶的人家,新郎说不得早就病死了,女子只是嫁了一个牌位!
木丛觉得要是当年循序渐进,仅仅是族女死了丈夫不改嫁,现在肯定不会招惹祸事。所以瞧吧,哪怕是祸到临头了,作为木家的男人,他也没觉得强迫族女守寡不好,只是后悔手段激进了些。
“都这种时候了,还抱怨什么。现在是要想办法把咱头上的这把刀挪开!”木丛的大兄说。皇上没第一时间把他们抓起来,就说明还不到最坏的时候,他们还能自救。
“证明我们不是故意的,这不就行了?就说是那些上门求娶的欺骗了我们。”故意嫁女给病秧子,才是不想给新朝繁衍人口。只要不是“故意”,木家反倒是受害者了。
“天真!”
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,就算我们果真不是故意的,仅是被人蒙蔽了而已,现在族里确实有那么多族女在守寡。那藏在暗处盯着我们家的人会说,之所以我们叫女人守寡,就是一心向前朝尽忠的体现。因为好女不二家,好臣子自然也不会投向新主。”
“那要是把幕后之人找出来呢?”
木丛二兄抱怨说:“虽然咱们没个在朝中当官的,但陈家却是有的。当年就是他们不厚道,明明我们送上了诚意,他们却没应诺。现在更是了,明知道我们有抄家灭族的危机,却佯装不知。要不是狗太监还算……我们就是死了都不知是怎么死的!”
话里话外对陈家恨得不行。
而要是陈家知道了这一番对话,他们肯定要喊冤。折子压根不是通过朝堂的路径往上递的,它走的根本就是后宫路线啊。而后宫那边,命妇给皇后递折子,基本上都是问安折子,因此即便有人注意到万商递了折子,都想不到是万商阴了木家一把。
木丛大兄的目光闪了闪:“这场祸事……幕后的主使不会就是陈家吧?”
如果这个事情和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,那两家还算姻亲呢,陈家总归是要提点一二的。就是毫无提点才显得可疑,哪怕幕后主使不是陈家,但是陈家肯定参与了!
木丛大兄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:“陈家偷摸着给武勋送妾,这事经由定南伯夫人一闹,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,谁不借机嘲笑一番陈家?想必皇上心里也记了一笔。陈家知道这是他们家族的危机关头,为了把自己摘干净,就想要祸水东引。而我们木家与陈家本是姻亲,陈家不好直接告发我们,就故意指使人先递折子,当这事在朝堂上闹开了,他们再以我们姻亲的名义大义灭亲,到时候他们就洗白了……”
这就是所谓的想要掩盖一个问题,就推出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。如果木家真担了光复前朝的罪名,陈家给武勋送妾又算得了什么?陈家还是揭发者,就更清白了。
木丛大兄越说越流畅,好似他真的相信了自己的推断。
但其实呢……
木丛大兄的视线和木丛父亲对上了。这两人,一个是嫡系下任家主,一个是嫡系的现任家主,主导了族中的很多事情。父子俩忽然就明白了对方心里是怎么想的。
万商并没有看错,木家现在就是一群赌徒,偏他们还不自知。
可以说万商的诸多算计都是建立在木家赌徒心理的基础上。
赌徒嘛,总盼着能以小博大。哪怕只有一两成赢的概率,但因为赢了以后的收获特别大,他们就敢去赌。他们这些年都习惯这样子了,并不觉得自己行事有问题。
整件事究竟和陈家有没有关系,这其实并不重要。
陈家确实不曾提醒过木家。有这点就足够了。
陈家不仁在先,他们不义只是迫不得已。
比起不曾拥有实打实罪名的木家,皇上肯定看陈家更为不爽。所以只要木家想办法把陈家压下去,皇上看到木家这么懂事,肯定就不会怀疑他们的忠心了。而只要皇上是信任木家的,那么幕后之人(哪怕不是陈家)再怎么陷害木家,都不会有用。
而且皇上要是看到了木家的忠心,木家就不用借那个太监的手把女儿送进宫当宫女了,说不得皇上会金口玉言直接把他们女儿接进去……这才是真正的康庄大道!
赌不赌?
赌了!
那要怎么算计陈家呢?
沉默许久的木丛父亲——血缘上算是木蕾的隔房伯父——佯装慈悲地叹气,一锤定音地说:“我们木家有位姑奶奶,是陈家女所生。这位小姑奶奶年少失父,陈家生怕我们待她不好,硬是把她们母女接了回去。结果陈家最后怎么做的?竟是把我们小姑奶奶送给武勋做妾去了!我们木家早先从没送女做妾的,陈家真是欺人太甚!”
陈家之所以惹恼皇上,就是因为他们送女去武勋家做妾,妄图拉拢武勋。
所以想要彻底弄死陈家,必须从送女做妾这件事入手。
这不是巧了么,因为那个被迫做妾的小姑奶奶,他们木家完全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抨击陈家。他们甚至可以靠着与陈家割袍断义的举动让名声更上一层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