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错了校长。”两个学生适才一路打闹跑过来,险些撞月栖意腿上,此时乖乖认错。
月栖意站稳后,低头看向她俩。
这是大多数人拍摄的所谓死亡角度,仰拍会显得人头大脸大还畸形。
但俩学生:“……哇。”
月栖意:“……”
他发现她俩长得很像,连发型都是差不多的小辫子头,便问道:“你们是姐妹两个吗?”
“对呀,”高一些的那个道,“我上五年级,我妹妹上一年级。”
矮一些的那个好奇道:“你是仙女吧?我阿妈说仙女都很温柔很好看,有长长的头发,衣服也很漂亮。”
“而且……”她微一停顿,笑嘻嘻道,“而且很香。”
月栖意:“……”
他在长椅上坐下,避免俯视她俩,问道:“学校变了很多,你们觉得好不好?”
“当然好,”姐姐道,“以前都只能在教室里吃饭,一下雨就去不了操场,还有别的,现在都解决了。”
“老师说是有好心人捐了很多钱给学校,这个人一定是个大好人,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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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部海拔高,仲春时节夜里还很凉。
月闻江说要去给他端热水来泡脚,月栖意便窝在被子里,一边喝校长煮好送来的红枣茶一边等。
便在此时,梁啸川的电话拨过来。
接听后对面久久不语,月栖意疑惑道:“梁啸川,听得到吗?”
是信号不好吗?校长明明说虽然网络不太稳定,但是打电话发短信没问题的。
梁啸川坐在阳台上抬头望天,颇似月圆之夜的狼。
周身散了一堆烟头,他一开口嗓音如同混入砂砾一样哑,跟叫魂似地道:“意意……”
月栖意:“……”
他惊疑不定道:“你喝酒了吗?”
梁啸川一想到那些钱就替月栖意疼。
如果是寻常工作所得,全都捐出去也没什么,反正他的钱都是月栖意的,供月栖意锦衣玉食十辈子都够,月栖意要捐自己的就捐。
可月栖意拍戏无不是在频频忍受伤病之痛,梁啸川甚至会想,别人凭什么呢,凭什么要月栖意牺牲健康换来的钱。
梁啸川垂下头,长长吐出一口郁气,道:“傻不傻,九年了,拍戏你是纯义务劳动呢。”
月栖意踮踮脚尖道:“你知道了?”
梁啸川又有点吃味,道:“段平尧之前说的你们俩的秘密,是不是就是这个?怎么找他不找我,还一直瞒着我。”
月栖意理由很充分,道:“那时候你也才十八岁,但是平尧哥已经大学毕业,了解的应该更多吧。”
梁啸川当然不同意他的观点,反驳道:“你不能年龄歧视呢,别说老子十八,八岁也照样给你干活儿。”
话音刚落他便想到月闻江的年龄,随即道:“这一点哥又比那臭小子强,哥八岁的时候早就去找你了,臭小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。”
“现在当然更能去,也就是你现在不让哥去。”
月栖意:“……”
他虽不晓得梁啸川是回了四九城还是仍在沪上,但梁啸川即便回去了大抵也是在公司住,因此不晓得月闻江已经……
月闻江、段平尧……甚至连成登岭都在,可梁啸川却不在。
月栖意摸了摸鼻尖——梁啸川知晓之后肯定要暴走。
月栖意跳下床走到门口。
没有被工业污染的地方,空气清新,繁星满天,天幕压得好低好近,晴夜里云朵薄而细长,像清汤里的蛋花丝。
他抬高手臂,动了动柔白指尖,像是摸过了凉丝丝的、亮晶晶的星星,又拍了张照片发给梁啸川。
【月栖意】:这里的星星好漂亮。
【月栖意】:你在家吗,不下雨的时候在家里看星星也很好看。
梁啸川不曾再抬过头,他注视着屏幕,抬起手指,抚了抚聊天背景图里月栖意的脸。
【梁啸川】:在家,好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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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闻江端着温水放下,握住月栖意足踝放入水中,而后轻轻撩水触及月栖意足背。
月栖意坐在床边,而他坐在木板凳上,身位比月栖意低一截。
月栖意自然地抬手,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。
月闻江动作一顿,愣愣地抬起头来。
妈妈散着长发,发尾沾着夜间湿濛濛的潮气,衣衫柔软,从袖口可以嗅到清浅的香味。
见月闻江抬头,月栖意对他笑了笑。
像躺在沙漠里被烈日高温烤了三天三夜后,骤然浸入湿润迷濛的雾气之中,张口居然还能尝到温柔清甜的雪水。
月闻江根本没想起月栖意奖励平底锅时也是如此,他呆在原地,几乎僵成一座雕像。
可月闻江随即想到月栖意曾说过今后可能会有其他小孩,他们也会被月栖意这么温柔地关怀和安慰,会得到月栖意的拥抱、吻,得到月栖意的爱。
月闻江想想便觉得如鲠在喉。
他正要详细问一问月栖意是否已经想好要哪个做自己的第二个小孩,可忽然听见异响,循声望去,只见学校的土黄狗熟门熟路地溜进来。
然后,这条死狗,用脑袋把他的手推开,把嘴伸进水里,去舔月栖意的足尖和足背。
月闻江:“……?”
月栖意:“……”
这狗在校内游荡有几年了,但完全不亲人,甚至师生们一靠近,他便跑开,抑或凶狠相视,一副人类勿近的恶相。
但师生们也不想它饿死,有时弄些食物放在他经常出没的地方。
只是它一口都未动过,也不晓得这几年它都吃的什么,不仅没饿死,甚至强壮得很,体型在中华田园犬中大得出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