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落后的第九年(30)

他睡着了。

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，也许是在闭目养神，程愫见到他的大多数时候，他都很困倦。

电影画面还在变幻，他额前细碎的头发，不太规矩地垂到眼皮之上。

室内暖气很足，直到片尾曲开始播放，温彦白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。

程愫坐了一会儿，悄悄离开了放映室。

外面就是开放式的走廊，她扶着半高的围栏，踮起脚向远方张望，这样看起来敏德校园很大，覆盖了白雪后，显得清冷萧索。

“放映室开着门？你是怎么拿到钥匙的？”身后突然传来人声，是路过的老师，抱着资料，有些惊讶地推了推眼镜。

她看起来很生气，上前一步：“没有许可，学生星期天是不能在学校里乱窜的，还擅自使用学校的设施——”

“是我开的放映室。”

老师的声音被打断，温彦白关上放映室的门，手上拿着围巾等杂物，平静道。

“你、你们……？”老师又推了推眼镜，似乎认出来了温彦白，语气缓和了下来。

“那就好，学校有学校的流程，尤其是周六日没人的时候你晓得伐，也不是没发生过失窃的事件……”老师又絮絮叨叨了一通，语重心长。

虽然程愫和他都站在原地，但她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那股，不耐烦。

老师最后道：“前几天我还见到邱老师了，他说你妈妈想让你转到国际班，怎么你拒绝了喃？”

老师：“我们班也不差吧，去年刚走了一批宾大、剑桥的，以你的水平，以上那些学校都没问题。”

原来这是国际部的老师。

温彦白还是用那套话术应对，6班挺好的，班主任对他也很关照。

国际部老师：“哦，这个原因啊，还以为你在□□有舍不得的同学。”她是半开玩笑说的。

程愫还是感受到，温彦白更不耐烦了，不对，已经是烦躁了。

…

老师走后，温彦白把她遗留在座位上的袋子递给她，“我们走吧。”

程愫看他锁好门，围上围巾，径直走在前面的身影，她很快跟了上去。

他很焦躁，虽然没有任何外在的表情、动作证实这一点，但程愫就是觉得，他很烦。

雪已经不怎么下了，温彦白把伞递给她，程愫说“谢谢不用了”，他没再坚持，两人又变成了一前一后的样子。

到了校门口，他招手拦了辆出租车，示意程愫坐进去。

程愫想拒绝，看了他的脸色，还是什么都没说。

温彦白跟师傅嘱咐了几句，打开钱包，递过去一张红色大钞。他没有零钱的吗？

师傅眉开眼笑，再三保证：“放心小伙子，一定平安把姑娘送到家。”

他替程愫关上了车门，招了招手，看嘴型，是说了句“再见”

程愫想跟他说点什么，可是等摇下窗户来的时候，出租车已经开走了。

少年的身影和她背道而驰。

-

到了家后，程愫重新给了司机师傅钱，把那张红色大钞要了回来。

星期一，她提前来到教室，用信封包好，又怕他会当成情书扔掉，在信封上贴了便利签：“请收下，里面是钱，by程愫。”

她苦笑，来他的座位放东西，简直已经成了她所有早起状况的理由。

…

温彦白没来，倒是老邱在课间把她叫到办公室，有些斟酌地提：“星期日，你和温彦白来学校放映室了？”

老邱：“别紧张，我只是了解下情况，随便聊聊，随便聊聊。”

程愫低下头，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在办公室回荡：“邱老师，我们是因为选修课布置的小组作业，才提前约好了来学校，临时抱下佛脚。”

她道：“下周课上要做小组汇报，大家都比较重视这件事，所以才有了去放映室看电影的情况。是我的问题，没有提前明悉校规。”

老邱阻止她：“别什么问题都往自己身上揽，这件事本身就不严重。本来嘛，学校这些设施就是给学生用的。”

他突然压低声音：“而且，综合楼那整栋楼，都是温彦白家里捐的，我悄悄跟你说哈，你别四处宣扬。”

程愫其实并不意外，她之前和唐心妍同桌时，已经对温彦白家世有了大致的了解，这层心理铺垫，却接不住失重的她。

老邱见她低头沉默，无声叹了口气，“其实咱们学校对于男女同学的正常接触，态度比较开放了，但，老师还是想提醒你一句。”

“最好呢，稍微保持下距离。”

程愫明白，老邱的意思。

她站起身来，盯着脚尖，给老邱鞠了一躬：“我知道了，谢谢老师的提醒。”

老邱：“哎你这孩子……”

程愫：“不过，即使有私心，那也是我主观层面对温同学的，毕竟优秀的人，谁都向往。”

“一起看电影研讨的事情也是我先提出来的，和温同学无关。老师您也知道，他是个非常有礼貌的同学，对于同学主动提出来的要求，他出于礼貌没有拒绝。”程愫深吸了口气，继续说了下去。

“其余的接触没有了，希望老师不要误会我们，以后我会注意这一方面的，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。”

一连说了这么多话，老邱静静听着，最终道：“好的，老师清楚情况了，也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、好同学。”

他道：“好啦，快去上课吧，下节物理，认真听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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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班的路上，程愫偏头看向走廊窗外。

初雪过后有几天艳阳天，所以雪融化得很快，开学后众人一踩，更是什么都没有了，露出光秃秃的地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