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照夜行(176)

作者: 未叙 阅读记录

阿柔没有多解释什么,只是晃了晃手中酒壶,扬起下巴,“陪我喝酒,走不走?”

司言轻笑一声,“定当奉陪。”

阿柔没说要上哪去喝酒,二人却默契十足地运起轻功,向屋檐上跳去。

跃至屋檐之上,视野即刻开阔起来。阿柔遥遥地便望见一处高楼,迎着夜晚的阵阵凉风,轻盈地朝着那个方向奔去。

阿柔在高楼顶上坐下。

偌大一座长祈城,变成了阿柔眼中的一座小小景观。灯火明亮,却显得太过遥远,甚至有些不真切。

阿柔无意义地伸出手,也只能徒劳地遮挡住部分景象,终究什么也触碰不到。

司言坐在她的身旁,含笑道:“三小姐要请我喝酒,却只带了一个酒壶,我的那份呢?”

阿柔收回手,看了他一眼,打开酒壶灌了一口,说道:“我只说让你陪我来,可没说要请你。”

“哦?是吗?”司言打趣道,“我看阿柔是忘了准备我的那份吧。”

晚风吹过,阿柔的面颊有些微微泛红。她托着下巴,没有去看司言,只是伸出一只手将酒壶递给他,没好气地道:“少啰嗦。”

司言也没客气,接过那酒壶,浅啜一口,却觉辛辣苦涩,眉头都扭在一起了,“怎么买了这样烈的酒?”

阿柔没有即刻回答他的话,只是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,“阿言。”

“嗯?”

“这样的日子,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……”阿柔轻轻地道。

“……什么?”

“困在京城,如履薄冰,心惊胆战,却又无时无刻不被猜忌和误解的日子……”阿柔的神情染上几分痛苦与挣扎,“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过去?”

司言一怔,有几分心疼地看着她,“阿柔……”

“我自认为清醒地活了这二十年,现在却有些不明白了。”阿柔茫然而哀伤地缓缓开口,“我们景西王府,世代忠良,固守大昭河山,始终如一地为李家效忠……是对的吗?”

阿柔这声质问,宛如一道惊雷,不光让司言惊了一下,就连阿柔自己都愣住了。

若是此处还有第三个人在,定要说她藐视皇权、不敬圣上,是该掉脑袋的罪过。

阿柔却不准备收回自己所说的话,相反,只有将这些困囿于心中的疑惑尽数吐露而出,她心中的郁结之气才能有所消解。

“难道,自古以来,武将世家,都逃不过功高盖主,被圣上猜忌,被文臣曲解,被朝局孤立的结局么?”阿柔心绪翻涌,夺回酒壶,又猛灌一大口,感受着胃腹之中似火烧一般的烈辣,借着酒劲,发出疑问,“他还想要二哥怎样?他还想要景西王府做到何等地步!西北边境四万将士的命,只不过是天家眼里一个似有若无的数字!在他眼里,遭人欺骗,被人玩弄,才是这世间的头等大事!”

司言默默地听着她的倾诉,大抵猜到她今日入宫面圣遇到的情境,没有多问,而是伸手揽住她的肩,让她靠在自己怀里。

“司言,我不明白,我不明白……”阿柔抓着他的衣袖,将头埋在他的怀里,闷声闷气地问道,“世人都说,当今圣上即位之后,大昭百姓百姓过上了前所未有的好日子。可不过一二十年的光景,就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。到底是哪里错了?”

司言想要安慰她,却觉得现在无论说出怎样的安慰之辞,都显得太过无力。

他沉重地开口说道:“所谓‘盛世’,只不过是一个虚假的谎言。被埋在深雪之中,不见天日的阴暗与冤屈,即便是在当年,圣上最为励精图治的那几年,仍未止息。更不必说家国天下,只系于一人之手。若他心怀天下、胸有沟壑,便是天下之福。若他懒惰怠政、玩弄权术,便是天下之患。”

“所以,天下人的命运,从来不在自己的手中。”阿柔嘲讽地笑了起来,“天子一呼而天下应,天子一怒而天下惧。所谓‘盛世’是天子高傲的赏赐,无常才是众生永恒的归宿。”

司言攥着她的手,说道:“阿柔,你若厌倦了京城的泥沼,我可以带你走。走得远远的,去一个所有人都管不到我们的地方。”

“阿言……”阿柔轻轻地说道,“你说,会不会有一日,这世上之事,不是只有一个人说了算呢?”

司言怔愣片刻,继而认真地回答:“会的,但不是现在。”

“那会是什么时候?”

“等到这天下百姓,都能吃饱穿暖,不必为了一米一粟而忧心的时候。”

“听起来,似乎很遥远。”

“是啊,很遥远。”司言垂下眼眸,“至少,我是不敢期望,能够亲眼看到的。”

空气陷入一阵静默,只能听到夜晚凉风吹过的声音。

过了许久,阿柔坐起身来,“你不觉得我太过离经叛道?”

司言一笑,“也不是一日两日了。”

“说得也是。”这么一通倾诉,阿柔总算觉得心情顺畅了一些,“我也曾想过,就这样撇下动荡的时局不管,接着去过那浪迹天涯的日子去。可我终究还是这俗世中人,割舍不下家国故里,也过不去心头那道坎。”

“嗯,我知道的。”司言认真地倾听,认真地给予回应,全然没有一丝不耐之色,“我的阿柔,是重情重义之人,也是勇敢无畏之人。不管是放手离开,还是坚守到底,你想做什么都好。”

阿柔心头触动,泛起甜腻与感动来,“那么你呢,你接下来有何打算,司门主?”

“我在京城筹谋之事尚未结束,自然不会轻易离开。”司言说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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