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从她身旁经过时,她发现席子里面包裹着一具尸体。
那俩狱卒似是干惯了这种事,面无表情的将席卷往板车上一扔,而后一前一后推着,消失在雨夜中。
“好了。”詹铎走出来,便看见有些失神的袁瑶衣。
袁瑶衣转头,看见詹铎手里的信,便抬手接过:“谢大人。”
詹铎往前一步,站到她身侧,看着板车离去的方向:“在地牢这种地方,死个人很正常。”
袁瑶衣的手抖了下,差点儿将信掉落。遂看去雨里,板车已经看不见,只是留在地上的两道车辙清清楚楚。
从县衙出来,两人撑伞走在雨中。
雨簌簌下着,砸的伞面噼啪作响,仔细看,并不全是雨,还夹杂着细小的冰雹。
袁瑶衣将信放在腰间,已经拿手摸了两回。她不能说出姨丈关在厚山镇这边,但是一封信,却可以让姨母稍稍安心,知道姨丈还活着。
等后面查清案子,姨丈就可以回家团聚,简家又能够其乐融融,过安静顺遂的日子……
“世子,”她轻轻开了口,垂在腰间的手攥起,“我跟你回去。”
说出这句话的同时,她只觉得脚下没了力气,根本再提不起往前走。干脆,她也就这样停下来。
身旁的男子同样停下脚步,转身面朝她这边。
詹铎手里握着伞柄,视线中女子在轻轻发抖:“你说什么?”
第56章 第 56 章
雨雾飘摇, 让这个夜晚看起来寒冷而漫长。
街边的铺子早已打烊,只留了悬挂在檐下的两盏灯笼散发着薄光,映照出小小的一处, 不算明亮。
袁瑶衣盯着自己的裙裾,一路走来,已经湿了些许,此时垂着脚背上,露出两截珠色的鞋尖儿。
“我会跟世子回去。”她又说了一遍,声音却比方才还小,似乎能被雨声给吞没。
对, 跟他回去, 他找到她不就是为此吗?虽然她并不认为他多在意她,顶多是因为她忤逆了他的骄傲,他不允许而已。
其实也没什么,在哪里不是过活呢?不过是一堵高墙相隔,许多人都是这样,一天天的过罢了。
“因为简纣?”詹铎问,声音清淡,如此刻的冷雨。
他有什么看不出的?尤其是她的心思如此浅显,不用想就能料到。
袁瑶衣听着他直接说出, 便缓缓点了两下头:“但求世子开恩, 让姨丈在狱中少受些罪。”
她不能要求他真的徇私,但求姨丈别有意外。天知道, 她看到那卷草席的时候有多害怕, 人就是这样脆弱, 一个万一就没了。尤其是牢狱那种地方,什么事儿都说不好。
同时, 她也明白,这件案子怕是很麻烦,不然詹铎不会亲自出马。当初在国公府时,隐约听到些传言,说是与朝中的某些大臣有关……
姨丈或许在这件案子死活都无所谓,可是家里呢?简家会塌的,姨母还病着。
“好。”詹铎唇间送出一个字。
单单这一个字,便将两人重新缔结回了以前,如此简单。
袁瑶衣没说话,心中静如止水,以至于手心不再掐起。
整座厚山镇飘摇在雨中,这里的春天也如此寒冷,竟比腊月落雪时更甚。
到了家中,袁瑶衣回了自己房间。
她坐在灯下,将简纣写的那封信拿出来看。今晚是没办法送出去了,只能等明日,希望到时候雨停了,能让姨母早些收到。
“好歹知道人没事。”她喃喃着,只是看着信封,并没掏出信来看。
她知道,这信在拿出来之前,肯定有人验过了,不会有多余的话,想来姨丈只是写了报喜不报忧的话。
耳边能听见詹铎与重五的对话声,是从西间传来的。这间院子普通,正屋当然比不上德琉院的,也就堪堪的和那边的厢房差不多。
连婶走进来,在墙角摆好浴桶,然后往里头倒了水。
哗啦啦,随着水的倒入,一片袅袅水汽腾空而起。
“也不知道这是下雨还是下雪,奇怪的天气。”连婶说着,将水桶往地上一搁,“才觉得可以穿薄袄,这厢又冷了,不知道明日会不会上冻,要是上了,那路可没法儿走。”
袁瑶衣将信收好,看去墙角处:“阿婶想家了?”
来了京城已有一段日子,定然是想家里人了吧。
“我又没有孩子,就是怕男人在家里没人约束,只顾着喝酒。我嘛,在哪里都一样。”连婶笑了笑,便提着桶出了房间。
袁瑶衣看去空荡荡的房门。连婶的男人也在周家,平时跟着管事往乡下庄子走动,跑个腿儿、赶个车之类,全是凭主家的安排。
没一会儿,连婶又提着水桶进来,将水倒进浴桶。
“阿婶别忙了,回屋去休息吧,剩下的我自己来。”袁瑶衣道声。
连婶道声好:“娘子快把衣裳换下来,别着凉。”
说完,便提着桶出了房间,并将门扇给关紧。
房中静下来,袁瑶衣褪下湿哒哒的裙子,然后去了浴桶旁,将剩下的衣裳也除去,这才整个人进了浴桶里。
刚才一路走回来,她都在抖,或许如连婶所说,今日着实比腊月的雪天还冷。
当她泡进温水中时,觉得会像以前一样,把那些寒冷和不适一起给泡走。
她靠在桶壁上,身子软软的,脸微扬起,看着房间的天花板,清澈的眼中多了些木楞。
不免,她会想起回来路上,她对詹铎说的那番话,她说会跟着他回去……
“既说了就认。”她软软的唇蠕动着,清眸毫无波动。
反正许多人都是一日日的过,好的赖的,人不就是如此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