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瑶衣(165)

岳四虚弱一笑:“哪有什么药粉?他们若是讲理,咱们怎会被抓进来?说到底,平头百姓的命都握在他们权贵手中。”

边上另一个村民听了,也是叹声气:“这就是命,咱们生来就给他们做牛做马。挖了最好的药,给了他们,咱们自己生病却没有药。”

詹铎胸口发堵,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村民们口中的那些人,是否也包括他?

他是贵族,天生便拥有高人一等的权利。他从街上打马经过,别人需得给他让路……

似乎事情确实如此,他没了身份,现在什么都做不成,连一道不起眼的牢门都出不去。这便就是真的普通人吗?

他心中浮现出袁瑶衣的身影,想起了以前与她的诸般。

她的乖巧顺从,她的柔婉懂事,是不是就同这些村民一样,没有办法?

岳四疲惫的阖上眼睛,低低喃语道:“世道终究是没有公平。”

詹铎看着对方,若不是今天这种状况,他怕是听不到这样的话。以前人在高位,哪里能看到如此的真相?

公平。

大越朝阶级分明,想要公平,的确很难。

可是,百姓的命也是命,他们也有父母妻儿,有三情六欲……

一夜终于熬过去,清晨的风从窗口吹进来。

袁瑶衣趴在桌上,迷蒙间听见敲门声,当即惊醒过来。

她从桌边站起,连忙去开门。脚底发麻,差点儿跌去地上。

吱呀,房门拉开,外面正站着宁遮。

他今日又换了套新衣,一如既往地风流模样,手里折扇一敲门框,哒的一声。

“袁二,有水吗?”

袁瑶衣才想开口问他进衙门的事儿,外头那厮倒先开了口。

“有,宁公子请进。”她往旁边一站,让开房门。

然后,就见宁遮施施然进了房,并且不客气的坐去桌边。

袁瑶衣鼻间嗅到脂粉气,一猜便知是来自宁遮身上。他昨日还说去打听詹铎的事儿,可瞧着,莫不是晚上宿在花街……

“袁二,你那是什么眼神?”宁遮像没有骨头似的靠着桌子,张嘴打了个哈欠。

袁瑶衣走过去,提着水壶到了一盏水,给送去了宁遮手边:“宁公子打听到什么了?”

“咦,你的脸?”宁遮的折扇抬起,正指着袁瑶衣的脸。

两人仅隔了一张桌面,袁瑶衣没想到他突然如此一问,心中不免发虚。经过一夜,是否脸上的药粉已经抹了干净?

正当她想着如何回答的时候,宁遮扇子放下,去端了水盏。

“你的脸颊上全是睡印子,趴桌上睡的?”他收回目光,端起水来喝。

袁瑶衣下意识摸了下脸颊,道了声是,又问:“宁公子打听到了吗?能不能进去?”

宁遮懒散的拿帕子擦唇:“袁二,我还没用朝食。”

袁瑶衣顿觉额角发疼,心道是否找宁遮去办这件事是错的?

“好,我去叫店家准备。”事到如今,她也只能好声好气的去做。

闻言,宁遮手里转着扇子:“水晶虾饺,鱼仔粥,芹菜鸡丝,水牛肉包子……”

袁瑶衣好着脾气一一记下,等人全部说完,这才出了房间下楼。

从客栈出来的时候,已经辰时过半,日头升了老高的一截。

袁瑶衣和宁遮一起往衙门的方向走,可是后者脚步悠闲,没有半丝事情紧急的样子,倒让她催促了两声快些走。

若是赶不上,詹铎被送去江边做工,后面还得再找机会。

“袁二,要是你家公子真出事,出不来,你怎么办?”宁遮问,神情闲适。

袁瑶衣一愣,没想到对方会如此问:“他一定得出来。”

詹铎一定要出来,他得办完这桩案子,案子查清了,姨丈就可以回家。至于她,已经答应跟他回去。

宁遮哦了声,瞟了眼身旁的小身板:“明白了,你的卖身契在他家,主子出事,你也跑不了。”

听他说出这些,袁瑶衣也懒得再想借口,便就顺着点头,算是承认。

等到了衙门,他们并不是从正门进去,而是等在衙门后的那条偏僻窄巷中。

才站了一会儿,便听见门板打开的声音,接着是几声不客气的呵斥。

“都快走,老实点儿!”

县衙的后门开了,从里头走出个壮实的衙差,腰间悬着一柄佩刀。

紧跟着,后头走出几个男人,手上俱是拴着铁链,正是昨日从石头村带走的几人。

走在最后面的,赫然就是詹铎。

这时,宁遮整了整衣裳,朝着那衙差走去,将人拉到一旁耳语两声。

衙差点头,遂叫住了詹铎。

宁遮拉着衙差去了墙边说话,前面的村民麻木的继续往前走着。

见此,袁瑶衣快步跑过去,两边的墙壁回响着她的脚步声。

“公子。”她到了人前停下脚步,唤了他一声后,竟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。

才一天的功夫,就仿佛过了很久。

他手上带了铁链,衣裳皱着,连头发都乱了……

“我没事,”詹铎嘴角淡淡扯了下,眼角跟着温润起来,“你呢,有没有人找你麻烦?”

他想,现在的他一定很狼狈,零乱而邋遢。而她,依旧美好,虽然脸上涂着药粉,却根本掩饰不住她的清灵气。

袁瑶衣摇摇头,心中想了几想,道:“要不要,去跟官府说你的身份……”

她声音很轻,只能两人听见。

说出身份,他是贵族,是三品枢密使,这样便能轻易出囹圄。只是这样做,案子也算是无法再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