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车的男人只是看了眼,并不做声,收回视线继续麻木的推车前行。
“袁二,”宁遮站在原地,看着那披着蓑衣的小背影,“记住,你只有半个时辰,到时候我可不会再等。”
袁瑶衣脚下一拌,不禁眉头一皱,这话为何不早说?
她脚底稳了稳,想着一会儿分发饭食时,她总会将人找到的,下雨天无法干活,无非都是呆在工棚中。
就这样,扶着板车走了一段,便就进了修固江堤的工场。
如她所料,不管是衙差还是做工的犯人,此刻都在各自的地方避雨。
送饭的男人打开桶盖,开始分发吃食。衙差们先,吃食自然比犯人们好很多。
袁瑶衣站在一旁,看着围上来的犯人们,其中并没有詹铎的身影。因为他太好辨认,高挑的身材在人群中总会一眼看见。
她捂着肚子问衙差茅厕在哪儿,对方指了个方向,她便从板车处跑开。
她在工场上偷偷转了一圈,还是没看见詹铎的影子,心里开始发急。因为,她只有半个时辰。
风雨交加,蓑衣嘀嗒着水滴。
袁瑶衣瞅去湍急的江水,岳阿伯曾经说过,修江堤是个冒险活计,有不少人就被江水给卷走了……
江水?
突然,她想到了什么,朝江边跑去。
第69章 第 69 章
江边风大, 下落的雨丝被吹得发斜。
江堤工场的四周一片漆黑,也就是这片劳作的地方挂了几盏灯,风雨中, 光亮也没那么明显。
犯人们领了吃食,回到简易的棚子下吃着,每个人身上脏乱得不成样子,神情中更是麻木茫然。
袁瑶衣回头看了眼,那台板车还停在原处,推车的男人正在重新捆绑绳子。
半个时辰,她不能浪费一丁点儿功夫, 需得尽快找到詹铎。
那些衙差正忙着吃晚食, 可能知道这些犯人跑不了,态度上有些散漫。毕竟,犯人带着手镣,跑出去也会被人一眼认出,继而重新抓回,到时候受罪更厉害。
她跑到了江边,江浪一层层的往岸边扑着。
脚下小心站好,望了眼面前的江水,黑夜中显得无边无际, 深水无底一般。莫名有一种让人发瘆的感觉, 想要尽快逃离。
袁瑶衣伸手一掀,头顶的斗笠滑去后背上, 系绳勾在脖间。
如此, 她的视线更为明了。
雨水洗着她的面庞, 将那层涂在脸上的药粉冲洗了去。她抹了一把脸,沿着江堤继续往前走。
江堤正在修固, 所以并不平坦,黑暗中,她走得深一脚浅一脚。
终于,她看见前方水里有一个木质的牢笼,心中猛然被揪了下。
“公子?”她轻着唤了声,踩着不平继续往前走。
“瑶衣?”
风雨中送来一声回应,声音带着不确定。
是詹铎的声音,袁瑶衣能听得出,然后就看到那木笼中似有什么动了动,便更确定他关在里面。
来之前,她曾听岳阿伯说过,江堤这边要是有人出了岔子,就会被关进水牢接受惩罚,不给吃也不给喝。
她知道詹铎行事稳重,必然不会故意闹出动静,所以只能说明是孟削的故意针对。
毕竟对方抢了药材,而詹铎又是外地人,最好来个死无对证……
她没工夫去细想,快步跑过去。
那木笼悬在水中,离着岸边有一丈远,江浪的冲击下来回摇晃。有一半是没在水下的,因此詹铎只有腰以上在水面之上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詹铎双手抓着笼子,整个人早就湿透,看不出原来的样子。
袁瑶衣站在岸边,那笼子离得远,她根本够不着:“你等等,我拉你上来。”
这时候,她没工夫去多说什么,赶紧将他带出去才行。因为,宁遮只给她半个时辰,或者更短,那台板车并不会为她停留,收拾好就会离开。
若是赶不及,那么她和詹铎都会困在这里。
她在岸边寻找着,找到一条藤蔓,人的两根手指般粗细。是修江堤的时候,被人砍下来的。
想来砍断没几日,藤子并未干透,还带着韧性。
“你接着,然后绑在笼子上。”袁瑶衣将藤子往木笼的方向送。
江水飘摇,力道并不好掌控,那藤子时常会被冲歪掉。
詹铎皱眉,目光中,岸边的小身影努力着,手里的藤子一点点给他这边送。她那样纤弱,被风雨冲刷着……
明明像是随时被风刮走的样子,可就是能感觉到她不退却的坚韧。
“好了,抓到了。”他道了声,嗓音略略沙哑。
手里攥上藤子,照着她所说的,绑在了笼子上。
浪头打来,没过了他的胸口,溅起的水花模糊了视线,他看见她跑向另一端,解着拴在木桩上的绳索。
是了,这个笼子可以升降,就凭着那条绳索,笼子可以升到江水上空,亦可完全放置到水下……
只是他没想到,她竟如此简单的就看了出来。
下一瞬,绳索解开,笼子上方的滑轮发出声音,笼子开始往水底沉。
眨眼间,水边漫过了他的胸口。
詹铎抿着薄唇,视线没有离开过岸边的身影,哪怕越来越模糊。他看着她重新跑回去捡起藤子,然后用力拽着,想将笼子拉去岸边……
袁瑶衣的头发已经湿透,雨水甚至沿着脖颈滑进后背。
她攥着藤子,手里一点点的收着。虽然她力气不大,但是水里的东西通常会比地上的东西拉着轻松。
幸好是顺风,江浪给了笼子一些推力,竟是离着岸边越来越近。
每每这个时候,心中的焦急便会无限放大,怕赶不及那送饭的板车,怕这藤子突然断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