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灯
护眼
字体:

瑶衣(199)

“对不起。”最终,说的还是最简单的三个字。

对不起,要不是她,他不会变成这样。他是那般骄傲的一个人,一个有着锦绣前程的世家郎君。可是身上有了残缺,所有的一切也就没了。

大好的仕途,将来的爵位……

眼睫颤了颤,那蓄在眼眶中的泪水滚落成珠,顺着双颊滑下。

詹铎微怔,伸手抚上她的脸:“怎么了?谁欺负你了?”

他的指肚抹上她的泪珠,带着温热。

可他的这一问,反倒让她哭得更厉害,那泪水就跟决堤似的,不停地往外涌。

眼见这般,他心里急得不行,可是军医交代他不能动,他也想不到办法怎么去抱着她,哄一下。

“别哭,有什么事你跟我说,”他只能拿手不停地给她擦泪,心中急躁的想找出个办法来安抚她,“我去替你出气。”

袁瑶衣泪眼婆娑,视线朦胧着,男人的脸庞都已经扭曲变形:“不,不是……”

她语不成调,想说出个字都很难。心中涌出来的,全是难过。

詹铎哭笑不得,拿手轻拍了下她的后颈:“不是什么?”

印象中,他好似没见她哭过,从来性子都是开朗的。可如今,哭得就像个小孩子,哄都哄不好。

袁瑶衣后颈上被轻轻的揉了下,像是安抚她。可如此,心里更悲伤,他的腿没了,还来安慰她吗?

“我,”她仰着满是泪水的脸儿,红着一双眼,“以后会照顾你。”

詹铎愣住,双眸闪过什么:“瑶衣?”

正在这时,军医重新回到帐子,怀里抱着一堆瓶瓶罐罐。

“让一下,让一下。”军医走过来,一股脑儿将怀里东西放去桌上。

见状,袁瑶衣原本酝酿着要说出的话,只能搁回肚子里,然后退到一旁。

当看到军医掀开毯子的时候,她下意识别开脸,不想去看那种残忍。

“这几日,大人便不要活动了,仔细养伤才是。”军医道,在榻前弯下腰,去查看詹铎的腿,“我这里先上一些生肌的药粉,切记不要沾水。这没伤到筋骨,倒是万幸。”

没伤到筋骨?

袁瑶衣转过头,直接看去榻上。

只见詹铎两条腿伸直,军医正在往他左腿上敷药粉……

左腿还在?

她不禁两步上去,瞪大眼睛看着,生怕自己看错。

可是的的确确,他的左腿平整的落在榻上,只是伤口处实在狰狞,粼粼的血肉。

“你这小姑娘倒是大胆啊,”军医看着站过来的小身影,不禁道声,“这血肉模糊的就不害怕?”

袁瑶衣回神,眨眨眼睛:“他腿没事是吧?”

“也不能说没事,这不刚把腐肉给剜去,后面耐心养吧。”说着,就去收拾桌上的那一堆药瓶,“这个重五,叫他拿瓶药,他给我全翻乱了,还得我自己跑回去拿……”

军医唠叨着,却也能听出话语间的轻松,便说明詹铎是真的没事。

重五进来,不好意思的笑笑,接过军医手里的东西,说是送人回去。

帐帘一起一落,帐内便安静下来。

袁瑶衣这时完全哭不出来了,只是气息还不太顺。心中觉得好生丢人,事情没弄清楚,就瞎想一通。

她见着詹铎动了动,似是想坐起来,便赶紧过去扶住他。待他坐起来,又给他背后垫了个靠枕。

“你刚才哭什么?”詹铎问,手里拉着她的手腕,让她坐在自己身旁。

袁瑶衣低下头,想着自己刚才哭成那副样子,便觉得难为情。

“我以为你的腿,”她声音很轻,还带着哭腔,“废了。”

詹铎看她,手摸上她的发顶:“那么,你是在为我伤心?”

袁瑶衣点头。

是,是在为他伤心。

下一瞬,一只手臂揽上她,带着靠去了他的身前。

“我没事。”詹铎嘴角勾出笑意,心中软软暖暖的,“但是,瑶衣你要做到刚才你说的话。”

袁瑶衣任他抱着,在他身前点了下头。

然后,她听见他轻轻的舒了口气。

眼睫上还沾着泪,可胸口郁着的那团浊气渐渐消散。心里时常生出的那些微妙感觉,此时变得更加清晰。

其实,她是在意他的。

第83章 第 83 章

詹铎的人马并没有在这边久留, 只过了一宿,便启程回京。

他这次是抽空来的,京中的诸多事务还需要他回去处理, 包括震惊朝野的兵器偷运案。

一切准备就绪,人马便沿着官道往北。

春雨过后,原野碧绿,处处是春日的生机勃勃。

詹铎暂时不能走动,养好腿上的伤总需要时日。好在他身体一向康健,倒不会像别人经不起磋磨。

他坐在马车里,后背倚靠着软枕, 手里捧着公文, 不时捡起旁边的笔来,在上面写上两笔。

袁瑶衣在靠近车门的地方坐着,外头的柔风偶尔会掀开帘子,调皮的钻进来。

她昨晚一直留在帐子里,从军医怎么给詹铎处理伤口,到后面给他喂了安神药睡下。

硬生生的剜掉一块肉,他愣是一声不吭,还反过来安慰她。

如今这样急着往回赶,马车上颠簸, 还是对他养伤有些影响的。

她往他看了一眼, 见他蹙着眉,似乎是文书上的事觉得难办, 而后合上扔去一旁, 捡起另一本来。

那条左腿平放着, 上头盖了条薄毯保暖,隐约凸起腿的轮廓。

知道他办公务的时候不喜打搅, 她收回视线,干脆合上双目,昨夜一宿没睡,刚好趁此休息一下。

渐渐地,也就有了些睡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