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问齐天(52)

“原来十中得三，已然是有果，那么得七者又种下了多少因呢？”

“所求不同者得不同路，这一点无需再辩。”

金蝉子低下头，脸上再也掩饰不住失望的表情。

“最后再问佛祖，何为，生路？”

这一次，庄严的声音也沉默了。

这个问题，不能答。

“原来，连佛祖也不知道吗？”金蝉子最后叩拜了一次，毅然转身，朝着寺外走去。

“你要去哪？”庄严的声音，已经失去了以往的从容。

“去找生路，直到找到之前，请恕弟子不能继任佛位。”走到门口，金蝉子忽然停了下来，他抬起手，那缕金气跳了几跳来到他的指尖，在上面眷恋地蹭了几下，然后“嗖”的一声飞向塔顶光芒。

“无根金气所探天机太深，金蝉子此行就不带了。”

“你要去哪寻得生路？”

金蝉子看着寺外变幻不定的景象，心中早有决定：“尘世。”

“若寻不到呢？”

“三番两次，总能寻到，待到金蝉子心中无惑，再来向佛祖请罪。”

大雷音寺的光芒一如以往般耀眼万丈，可是跪在大殿内三年的年轻僧人已经悄悄离去。

“佛祖，就这样让金蝉子离开佛界，恐怕是有些不妥。”浮屠塔上，文殊菩萨幻化成型，朝着塔顶金光一拜，“是否派阿难跟去看看，免得出了什么岔子，要知道东面....”

“东面怎样？难道还能在吾佛界地段强行出手不成？”浮屠塔尖，忽然又出现一团金光，渐渐勾勒出一个端庄沉稳的人脸，两条金色细眉无风自舞。

正是无量光尊者。

见到尊者开口，文殊连忙再拜。

“吾等虽与世无争，可是绝不是忍气吞声之辈，他东天如果真敢来，本座自然会去天庭找玉帝讨个说法。”

“但是现在.....”

无量光尊者轻哼了一声，伸手一招，就将盘旋在塔顶的无根金气引到手中。

“这个金蝉子，所悟所见均与寻常比丘不同，心智所坚更是难得可贵，如来尊者如此宠爱，连无根金气都与他傍身，可他这番作为，怕是已经犯下大戒了吧？”

如来面不动声色，只是手中出现一圈脉轮，连转数周，轮中景色风云变化，正要现出金蝉子的样貌，突然脉轮整个一震，景象顿时黑了下去。

同样黑下去的，还有如来的脸。

他精心培养的传人，最有希望继迦叶之后归得无量功德佛佛位的大弟子，一切方向都在他掌握中的金蝉子，居然脱离了他的渡世脉轮！

原本笼罩在大雷音寺上方的祥云突然倒卷！就连祥和的金光也变得刺目！

佛怒！

金蝉子绝对没有能力跳出他的渡世脉轮，而且当脉轮中人物发生变化的时候，如来立刻就能察觉到，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轮环摘除，六界之内绝对不会超过五个！

“太上道德天尊，一定是他！”剧烈的波动甚至影响到了浮屠塔，整座塔变得模模糊糊，开始不停震颤，所有禅悟中的比丘纷纷现身，惊讶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
“如来尊者！”一声厉喝犹如九天霹雳，直接在大殿内炸响。

所有的祥云恢复了原状，刺目的金光也缓和了下来。

“多谢无量光尊者。”如来现出本相，胸前飞速转动的佛印正在慢下来。

无量光双手合十，闭上双眼：“本尊一心希望东西天能够共同治理正三界，不要在做无谓的纷争，可是大道之上，无论是仙是佛，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满足，金蝉子之事若真是东天所为.....”

“我们不惜一战。”

灵台方寸阁上，满脸愁容的燃灯叹息一声，伸手抚过铜镜镜面，对着镜子说了一句话：“起风了。”

过了许久，镜子的另一端都没有传来声音，燃灯再叹一声，干脆扔开镜子，站了起来！

随着骨节噼啪作响，这个佝偻的老人节节拔高，直到头顶触到了阁楼顶部。

“我这把老骨头，终于也该动一动了。”站在阁楼中的，是一个身高九尺的瘦高老人，他睿智的双眼已经望穿了过去的一切，所以他能看到未来。

往昔佛燃灯尊者，化作点点金芒，消失在了阁楼之中。

离开了大雷音寺，金蝉子顺着官道，一步一步朝着关内行去，他失去了无根金气，他的每一步都越发的艰难，他现在才知道，原来习惯了一些东西以后，那些习惯就会变成自己的束缚。

现在他抬起一步，就立刻落下一步，没有指引，也没有先天的指示，他只是在按照自己的步伐，走着自己的路。

他越过山丘，穿过了河流，路过了村庄，跨过了长桥，最后停在了高大的城墙面前。

仰起头，墙上是用黄铜打造的汉字，伊逻卢城。

这里是龟兹国最靠近大唐的地方。

“就从这里开始吧，希望我不会走错路。”

可还没等他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，远处的一个身影就吸引了他的注意。

热闹的大街上，一个穿着皮布夹袄的年轻人正走走停停，他皱着眉头，一只手悬在空中，拇指不断与其他指尖对碰，似乎是在掐算什么。

这个年轻人能在这个地方出现，已经大大超出了金蝉子的预料。

“你不在天庭待着，来下界做什么？”

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让悟空吓了一跳。

“金蝉子？！”

如果说天庭的人不能私自下界，那佛界的人基本上都不屑于进入凡世，在他们眼中，红尘皆是虚妄，是有碍于自身修行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