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少不知卿卿好(53)
她回了一个合十礼。
老和尚慈眉善目, 捋着胡须,冲她轻轻一笑:“相逢是缘。老衲已许久未替人看过相,今日倒有几句真言,想赠与女施主。”
魏如青略一怔,摇头道:“多谢老师父好意。只是,我并不信看相。”
“哦?”
“多年以前有个卦师为我算过一卦,说我是非富即贵的命格。可这些年过去,不见富也不见贵,我便不信这些了。”
老和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,昏黄的眼睛又仔细将她打量一遍:“那卦师说得并不假,从面相来看,女施主的确是非富即贵的命。”
魏如青笑笑,并不语。
老和尚:“女施主天庭饱满,地阁方圆,这便是个好面相,”
迈下两级台阶,绕后看了眼,“脑后玉枕骨出挑,更是有福气的骨相。”
魏如青听他全说的好话,又敷衍一笑,没往心里去。
老和尚倒是满面正色:“再看前额两侧辅骨,也俱是饱满之貌,乃是能得辅助之相,命中不缺贵人。”
略顿,“眉尾略宽,你是个有后劲之人啊。”
魏如青点点头:“借老师父吉言。”
老和尚哈哈笑了两声:“女施主神色敷衍,想来没听进吧。”
摆摆手,“出家人不打诳语。老衲方才之言,女施主听不听得进去都无妨,只是下面的话,女施主千万谨记。”
对方脸色郑重,竟是严肃至极,魏如青不由心头一颤。
“老师父请讲。”
老和尚:“观面相,的确是非富即贵,但观神观气,却又看得出你命中有一厄,近期有灾啊。”
“有灾?”
“天机不可泄露,老衲只能提醒施主一句——小人难防。”
魏如青先是一怔,随后心头却又暗笑起来。那大街上看相的不都如此么,先说好的再说差的,之后便要人破财消灾。
没想到这么大个凤栖寺,也落这等俗套。
她只是微笑着点点头:“多谢老师父提醒。”
老和尚见她半信不信,到底不再多言,摇头叹气地转身离去。
不料对方竟未再往下道,魏如青颇感意外,看着那老和尚踩着台阶向上去了。
……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,这老师父并没有哄骗她解腰包的意思。
魏如青看着他那步履蹒跚的样子,生怕他下一刻就摔滚下去。
正担心着,从上头跑下来个和尚,满面焦急:“住持方丈!您怎么跑这儿来了,此路难走,仔细摔着了!”
老和尚摆摆手,豁达一笑:“昨夜梦到这条道……当初开凿它的时候,老衲比你还小一些,一眨眼竟这么多年过去了。人老啦,心有所感,过来走走。”
住持?
魏如青愣了。
“那住持也不该一个人来,下次可千万喊上人一道。”
老和尚敛须一笑,侧头环视这山野茂林:“万法皆空,因果不空……不会再有下次了呀。”
魏如青在原地愣了好久,直到那一老一少消失在路的尽头,方才回神。
当晚,寺中钟声骤然响起,一声声回荡着,经久未停。
听说,这天傍晚时分,住持方丈讲经之时,于莲花座上悄然圆寂。
魏如青在隐隐约约的哭声中,愣愣地坐了好久。许是苍天有感,当晚下了一场秋雨,刮了一|夜风。
冷风过窗,吹在她的身上,吹得她浑身寒意,六神无主。
当晚,她了无瞌睡。
次日,该走还是要走。她为昨日圆寂的广海大师供奉了一盏灯,方下了山去。
一场秋雨一场寒,不知不觉间,热烈的夏天已然结束。
表哥要在这里为住持抄写血经,以还收留之恩,临别,送了一样东西给她。
“花草有灵,当善待爱惜……这是我整理的花草经,送给爱花之人。”
一指厚的书,墨迹和纸张都是新的,不知他花了多少个夜晚,将家中养苗的经验写成这本书。
“多谢表哥!”魏如青小心接过,略翻了翻,见最后几页还写着一些花草苗的运输养护技巧,是她不曾触及的要点。
江宗平望着她笑:“你我血脉表亲,更是花草知己,何必言谢。”
马车里,阿兰把头探出窗,又在催她了。
魏如青:“表哥保重,读书切莫读得太晚,仔细着身子。”
江宗平:“嗯,我一定考得功名。你也照顾好自己。”
他站在山道的尽头,目送马车缓缓驶下了山,直往京城方向去。
当道路平坦,感觉到马车已经上了官道,魏如青撩开车帘回望凤栖寺的方向——那山路尽头,依稀可见一道人影,青松一般地立着。
她抚摸着手中的花草经,恍惚间觉得这纸张带着一抹暖意,顺着掌心漫入心底。
车里安安静静。
回府之后便得讲规矩,守仪态,两个姑娘昨晚玩得最放肆,很晚才睡着,这会儿都在车里打着瞌睡。
魏如青也终于来了瞌睡,三个人你靠着我我靠着你,挤在一起睡着了。
马车进城之时,已临近中午。
“卖油咧——”
外头商贩响亮的吆喝声,硬将瞌睡的三人吵得睁了眼。
魏如青狠狠打了个哈欠,挤得眼泪水都出来了。
阿兰揉揉眼睛,往窗边一趴,顿时郁闷了:“啊?这就到了啊!”
孙君华则理理裙摆,掩面打个哈欠,坐得板正,提醒道:“姐姐,仪态!”
阿兰丧了脸,越说越趴在车窗上:“回府再装吧,让我再懒会儿。”
从阿兰撩开的车帘看出去,一家布庄入了魏如青的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