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就像是陷入一场终不会醒来的梦境,她无法拨开迷雾看清自己的目标。
可怕的——或许只有未知与迷茫。
暝暝对着许脩摇头。
她捧着这条小蛇往前走,慢悠悠地、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因为我也这样。”
向人类学者交流学习,是要探索知识的边界,那边界没有彼岸,便更加强烈地吸引着他们去探索。
而她作为一条蛇,那与日俱增的食欲也让她贪婪地去探索更多食物。
许脩朝她张大嘴,嘲讽道:“果然是虚伪的人类。”
暝暝不介意对方把自己看为人类,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形象并不重要。
人也好妖也罢,一切都不重要,白衣只是一具无关紧要的躯壳。
人类与妖族找她学习,全凭对方是否自愿。
给了许脩黄金,她也打算送走它了。
于是在人类的府邸之外,她将许脩轻轻放在地上。
许脩直起身子问她:“刚刚那两个小孩子叫你老师,你教人类,教妖族吗?”
“教。”暝暝问,“你要学吗?”
“我不喜欢人类的繁文缛节和说教。”许脩龇牙。
“我从不教那些。”暝暝教给那些年轻的人类孩子与小妖族都是纯粹的知识,与道德规则无关。
“可以教我吗?”许脩问。
“可以。”暝暝又伸出白袍的袖子,把他渡了上来。
许脩问:“你不怕我学了知识就去做更多的恶事吗?”
“你不学知识也会做恶事。”
“学了知识会更有能力做恶事。”
暝暝的脚步顿了下来,她幽幽的声音传来:“那又如何?我只是想找些事情做。”
她没什么大义,只是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,仅此而已。
不转移些注意力,她会被那食欲支配的。
她并不想吃那些富有感情的人类与生物,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意外地美好。
这是她定给自己不能打破的底线,是她在漫无边际的生命原野上前行的唯一锚点。
没有这道参照的红线,她会彻底迷失,沉沦在无尽混沌之中。
暝暝还是教了那两个官家的小孩知识,他们与城里的贫民孩子一起上课。
暝暝肩头盘着许脩走进课堂,那两个小孩吓得不轻。
他们指着许脩说:“老……老师,那天的蛇是妖怪。”
许脩从暝暝身上爬下来,坐在学堂正中空出的位置上,摇头晃脑说。
“妖又如何?现在我只是老师的学生。”
暝暝没把许脩当成什么特殊的存在,她继续自己的教学,就这样,许脩成了她第一位朝夕相伴的学生。
课后,原先把许脩绑起来的两位小孩跑过来找暝暝道歉。
他们不知道暝暝已经知道他们与许脩的交易,只是担心尊贵老师的宠物被他们抓来玩闹,会引得暝暝不悦。
“老师,对不起。”他们对暝暝深深行礼,“我们不知道它是你养的蛇妖。”
“哦……”暝暝淡淡应道,她急着回去吃饭,就随意点头。
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两个孩子很是惶恐,一紧张险些要哭出来。
“老师,您不生气吗?若是生气就尽管责罚我们……”
“为何要生气?你们想如何就如何。”暝暝的情绪还是没有起伏,她懒得去干扰人类的事情。
人类有的时候与野兽无异,她又不负责教他们做人。
“老师——”那两个小孩还是想呼唤暝暝,她已经走远了。
暝暝这样的态度始终悬在他们的心头,后来他们行事的时候再没有做过类似的恶事,他们也将属于自己的人类城池治理得很好。
尽管暝暝自己对人间事漠不关心,但总有人想要追逐她,这两个孩子是这样,许脩也一样。
“他们说我的颜色与藏在巴山里大蛇很像,但我不是巴蛇,我的种族是脩。”
某一日吃晚饭的时候,许脩对暝暝说出自己的原形。
暝暝面前摆放着自己制作的美食,她细细品味,漫不经心点头。
她不在意许脩的原形,这世上所有东西她都不在意。
许脩知道她没在关注自己,有些恼恨。
这段相处的日子已经让他将暝暝纳入自己的所有物范畴,她也是他追求的物件之一,是他欲望的具象化体现。
许脩钻进暝暝的饭碗企图引起她的注意力,但暝暝还是一副困倦、集中不了注意力的样子。
她的筷子夹起许脩,将他送入口中。
就在许脩的脑袋即将探进她白袍的时候,她的筷子停下来,这才反应过来。
“啊,是你啊,许脩你怎么跑到盘子里了?”暝暝很快闭上嘴巴,把许脩放了下来。
“老师,我说我的种族是脩。”许脩盯着暝暝白袍下的阴影,一字一顿强调。
他希望她记住他。暝暝勉强抬眼看了他一眼,暂且记住了。
她继续吃饭,许脩的声音冷不丁地再次响起:“老师,我的种族是什么?”
“可能是黑蛇?白蛇?”暝暝抓起许脩,端详了一下他黑色的身子,恍然大悟,“黑蛇。”
“老师——”许脩的利齿没入暝暝的白袍,这一下应该是咬到白袍下的血肉,但许脩分明感觉到白袍之下没有实体。
“嗯?”暝暝懵懂地歪头看许脩。
“您过目不忘的本领哪里去了?”
“你的种族不是什么很重要的知识。”
许脩发现,暝暝对自己态度与当年她对待那两位小孩一样,他们都是暝暝世界里彻底的局外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