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楚留香/楚胡同人）明镜台(32)

他是真心想帮楚留香，就算所有人都认为楚留香是个可笑的人，他也会义不容辞地帮助他。

这是胡铁花天生就对人性有种信任感，况且对方还是楚留香。

这是一个选择，楚留香心中一疼，他不能就这样拒绝，这等于是把最后一个想要理解他的人推出

心门外。

他已经推出太多人了，也许是因为太累，也许是因为对方是小胡，他舍不得。

楚留香一直认为，这个世上总有一个人是能够审判他的，他不愧于天，不愧于地，只怕愧于人。

楚留香抬起头，再度确认了胡铁花的表情。

真诚的，干净的，坦率的，发自内心的。

“好，好。”楚留香挑起嘴角扯出一个没有含义的笑容：“我就知道总有个人是我的软肋。”

胡铁花眼睛亮了，只是更专注地看着他。

“不要这样看我，否则我没有脸面再说下去。”楚留香疲惫地笑了笑，抬手捂住了胡铁花的眼睛。

胡铁花眼前一片漆黑，只有耳朵里传进楚留香一向柔软的音调。

“我到现在还能想起那一幕，当时，烟水迷蒙，孤舟上盘膝端坐着个身穿月白色僧衣的少年僧人，星月相映下，他目如朗星，唇红齿白，面目皎好如少女，而神情之温文，风采之潇洒，却又非世上任何女子所能比拟。他全身上下，看来一尘不染，竟似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，纵令唐僧再世，玄奘复生，只怕也不过如此……”

楚留香在那瞬间就愣住了，天神下凡的景象怕是也不过如此。

不是第一次看见无花，但他又确实为当时的景象所震撼。

当时他被中原一点红打进水中，爬上小舟，无花因为他提起了一点红的名字，而将手中的琴扔进了湖里。

那时他感到了一阵喜悦，因为无花并没有因为他身上的血味而把他也赶下去。

他有种期待，这是不是说，楚留香在无花心里是不同的？

不同到了可以让这位妙僧不计较他心中所定条条框框。

“……查案那段时间我以为我真的爱上无花了，夜夜都能想到他当天的样子，连神态动作和每个细节都像是不停在眼前重复的幻境一般……”

“……当时，我几乎为这种感觉发疯……”

后来的事情也都知道了，无花其实是一连串凶案的凶手。

直到最后一刻，楚留香都不相信，如此美好的人竟会干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。

虽然他是为了复仇，虽然能找出许多理由为他开脱。

这个江湖，不就是冤冤相报，不就是今天你杀我明天我害你吗？

难道他不能放了无花？不能破一破例将无花放走？

难道他就不能心存一点私心？

他还记得无花微笑着道：“你楚留香是唯一能制裁我的人，你休想要其他人沾着我的一根手

指。”

说着说着，他身子竟已缓缓倒了下去。

他服了毒，楚留香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，直炸的满眼都是一片颜色。

他甚至连确认无花到底有没有死的勇气都没有。

所以他离开了，就像落荒而逃一样离开了，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懦弱。

他不是神，只是个人，一个被逼上祭坛与神并驾的人。

“……我不知道天峰大师有没有看出我的想法，但他确实给过我几句话……”

身如菩提树，心如明镜台。

应该时时刻刻不忘记打扫，免教尘埃散落一片。

无花的复活，对楚留香来说是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事情。

从心里，他是高兴的，因为无花没有死。

但他也是害怕的，因为无花没有死！

他无法面对放不放过无花这个问题，事实上，无花服毒自尽的瞬间，他有种解脱感。

“太好了，这残酷的选择不需要我来做……”

直到大战石观音，直到所有人的希望都压在他的肩膀上，他才知道，自己还是不能放过无花。

不因为别的，就因为他是楚留香。

楚留香这样的人是不能放过无花这样的人的。

楚留香已经不是他自己的名字，代表着江湖上的公理，代表着正直和人道。

他已经完全不能属于他自己，包括他的情感，他的身体，他的一切的一切，不能是一个人的，更

不能是他自己的。

多残忍！多可笑！而楚留香却真正连笑都笑不出来。

他为自己而挣扎，如果可以，他简直想死，但他不能死。

因为他是楚留香，案件的侦破，公理的扶持，光明的永存，都因为他是楚留香。

而他身边所有人无法挽回的悲剧，也都因为他是楚留香。

谁知道英雄的寂寞？谁明白正义使者的痛苦？

“……我爱过很多女孩子，她们都很好……但我还是不能停留，因为她们都不自私……她们都一厢情愿地认为，楚留香不应该是一个人的。”

楚留香轻轻地笑了笑，却尽是苦涩与讽刺，他的手微微颤抖，几乎说不下去。

他为自己所说的一切感到厌恶，这时，胡铁花伸出手，握住他的手。

楚留香简直害怕看见胡铁花的表情，他怕只剩下的这唯一能支持他的人，都对他露出失望的表情。

可是胡铁花的表情依然不变，楚留香深吸一口气，像是得到了力量，继续道：“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？我希望自己能自私一回，我为世人为江湖当‘楚留香’当得太久了，我只想在以后的某一天能只为一个人当‘楚留香’……”

20

20、死不了阁主 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