淮枢宁狠狠愣住。
跃金皇子避开她的目光,摆手道:“回去吧,我心里有数,该放他时,自然会放。”
自从楼兰被“请”入刑狱司后,朝中果不其然有了动静。跃金皇子已经盯上了几个位高权重的大臣。
有人着急了,而跃金皇子要的,就是他们着急。
他将楼兰押在刑狱司,拖时间越久,那些人就越着急,而越急,就越会失误犯错,露出马脚。
十日后,罢黜工部三人,礼部七人,户部、吏部各十余人。
朝中流言四起,有人上书述怀君,言说有人“妄图”尊刑部,压人臣,刑部各官员有越权嫌疑。
纷纷扰扰中,楼兰手拿跃金皇子的释令,暂时得以离开刑狱司。
淮枢宁就等在押房门口,楼兰刚出来,怀里就被她塞了个暖炉。
只是楼兰手指冷僵,有点重量的都抓不稳。淮枢宁眼疾手快,叠上他冰块似的手,用力紧握。
她手心的温度明明比暖炉要低些,但唯独她的手能让他血暖起来。
楼兰的表情也柔软了许多,因体冷而沉重的眼睫渐渐抬起,没有光泽的虚假蛇瞳如同蒙了一层浑浊的冰,呆呆看向淮枢宁。
冷了这么多天,忽见淮枢宁的脸,又得她如此体贴,楼兰险些放纵自己张开手臂紧拥她。
他似有话要说,应该是好话,但淮枢宁的后背披风一阵起伏后,龙蛋跳了出来。
“……”想要说的话一下子碎掉,错过这个气氛,也不那么矫情了。
“你回来最高兴的就是小五。”淮枢宁道。
楼兰不在家这几日,她晚上都是玩小五挨过漫漫长夜的。
一睡不着,她就会把小五薅起来,用尾巴抽着蛋旋转。
一开始,小五颇觉欢乐,龙蛋都要幻出条龙尾巴,狗尾似的冲她摇了。可后来,小五吃不消了。
淮枢宁下尾巴没轻重,而且她就是失眠打发时候,并非真要跟他玩,敷衍又不靠谱,偶尔还会收不住力,一不小心,把他从房顶抽飞到墙上去。
若不是龙蛋壳比石头还坚硬,碎的就不是那墙,而是蛋壳了。
小五异常怀念楼兰。
带孩子,还是得让细心温柔的来。于是乎,最后几天,龙蛋和淮枢宁一起郁郁坐在屋顶上。一龙女一龙蛋,挨着一起发呆,盼望楼兰回来。
“明日又要下雪了,二哥要是再不放你,我真要硬抢了。”淮枢宁絮叨叨说着,又把厚实的裘衣裹在楼兰身上,“这几日很苦吧?一想到你在这里受凉我就心急如焚。睡得好吗?我这几天可就惨了,根本睡不着。”
最后半句,又像抱怨,又像情话。
楼兰顿住脚,呆呆看着她。
“嗯?”
“……我,”他似是下了很重的决心,最终,看着她的眼睛,轻声说道,“也和你一样。”
淮枢宁的脸像被太阳重点关照,一下子就亮了起来。而眼睛更是藏不住的喜悦,中央的金色慢慢扩大,吞噬掉黑色,金灿灿的亮着,比灯还要亮。
“嗯??”她忽闪着两只大灯似的金眸,无情挤压着龙蛋,将脸靠过来贴紧他,“嗯嗯??再说一遍。”
“我不说。”楼兰恢复了神色,拒绝。
“再说一遍。”淮枢宁抬手指着刑狱司的大门,无赖道,“不然我就在刑狱司的大门口,当众啃你的嘴。”
楼兰像猫惊炸了毛,慌张躲开,又被淮枢宁拉回来。
“再说一遍,或者,承认你也想我。”
“……”最终,楼兰认输,低声愤愤道,“淮枢宁,我想你这个混蛋想到睡不着!”
“哈!”淮枢宁高兴道,“舒适,太舒适了。”
决定了,今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,先好好犒劳一下自己,以解自己这些天的思念之苦。
淮枢宁将楼兰塞进马车中,自己也猫腰钻了进去。
从刑狱司出来,西行要穿华京的环街。今日正值逢十的集市,街上到处都是人,熙熙攘攘,热闹非凡。
楼兰小小掀起一角车帘往外望。
淮枢宁冷不丁道:“彻底安定朝局后,就可将精力全然放在百族复兴之中。”
楼兰愣了愣,放下车帘。
好半晌,他轻问:“没了魔,也就不会需要华耀的战神……到那时,你怎么办?”
淮枢宁笑道:“没了魔,还有妖,魔退了后,就会有妖兴风作浪,成为昔日的魔。你可知,为何暗中支持复燃会的多是人族吗?”
这个问题,楼兰不敢回答。
他不吱声,淮枢宁也不在乎,笑笑后,说道:“因为他们像怕魔一样怕妖。没有了魔,就无人能制衡妖。”
“他们不会信,”淮枢宁唇角的笑有些寂寞无奈,“我的愿望,是满粮仓,守太平。”
楼兰动容,匆忙垂眼,掩住自己的动摇。
到了公主府,他跟在淮枢宁身后,穿过林子,进入隐蔽在最深处的归宿前,他加快了脚步,伸手轻轻牵住了淮枢宁的衣袖。
淮枢宁没有停脚,但余光瞥见,乐呵呵似要笑出声来。
只不过,快乐戛然而止。
楼兰忽然松开手,停下。
小药庐前的药田还在,但已看不到走之前破土发芽的那些他药草。
“……药草呢?”他呢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