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魔偶,那些也是可怜人。他们是魔变为族群,融入人与妖的希望。要断送了他们的未来,来成全自己的私心吗?
而且,现在放弃了复燃魔火的任务,紫冥渊也不会放过他。将来很可能让他日日焚心。还有那些仿佛来自地狱的万千魔音,他真的能承受住这些折磨吗?
以及……都这么久了,毒,还有得解吗?
楼兰握着腰环的手逐渐颤抖。
“犹豫这么久,你就是想太多了,想那么多做什么。”淮枢宁抱上来,握着他的手,解开了腰带。
“这事我拍板定了。”淮枢宁态度坚硬,覆上来的嘴唇却无比柔软。
“快些去摇梨花吧。”她又扯开了楼兰的发带,“让我亲手给你戴上。”
楼兰像个木偶,呆呆被她拽着走。
等梨花摇上,淮枢宁才发觉楼兰心神不宁。
她扳着楼兰的下巴,不满道:“跑神呢?热一搭冷一搭的。”
楼兰恹恹看了眼,给了点回应,虽说不上是敷衍,但也绝不是认真。
“你该不会是……”淮枢宁猜到了,“天天把毒这么下给我了吧?瞧你这个愧疚样子,怕我发现?”
楼兰狠狠愣了,听到淮枢宁笑出声,他才缓过神轻轻叹气,犹豫了片刻,摇了摇头。
“哦?不是用这种方式吗?除了这个,你还有下毒的机会吗?”
楼兰轻声道:“……别问了。”
是也不是,总之,他无法说。
淮枢宁像馋酒吮杯,勾勒着他的唇尝够了本,风轻云淡地点评道:“楼兰,你个毒美人。”
她似乎真的就这样原谅了他。
楼兰更觉愧疚,收敛着魔性不敢放任自己有半分沉溺。
他有太多没坦白的话不知道要如何告诉淮枢宁。不止今日的魔偶劫狱计划,还有他身上的毒。若要她许的那个今后,他就得尽快向她坦白,尽早找解毒的办法,不然,即便是他想停,依现在这个情况,也停不下来。
有些事,一旦开头,只有放任自流地走下去才是最简单的。想停止,太难了。
“若是真的怕今后,那就不要想了。”淮枢宁道,“只关注当下,能开心一时是一时。我好不容易寻了个相似的梨花给你,你可不要浪费了。”
娇小的花瓣光隙中如蝶翅般忽闪着飘下,粘在了楼兰的额发上,他轻轻叹息,最终歪过头,在淮枢宁的耳后浅浅一吻。
不能再多了,魔火在他身体里都要烧穿了骨血,连淮枢宁也一起点了。
喉咙发甜……
恍惚中,楼兰想,要用什么来解毒呢。
他已没力气苦笑。当初在魔域废墟之上,怅烟说出计划后,他为了提防自己接近淮枢宁后心软变卦,种下的毒,就是无解之毒。
他真的很了解自己。踏上这条路后,就没有回头的可能。
淮枢宁,覆水难收了。
良心的折磨又漫长又短暂。
淮枢宁腰间的贝扇亮起来时,是楼兰先看到的。他默默叹了口气,推开她,指了指那柄柔白色的扇子。
该结束了。
这个时候,这种传讯,一定是华京那边有了动作。
不知……他们成功了没有。
楼兰忽然发现,自己没办法真正的高兴或是失落。他卡在中间,即便复燃会成功救出魔偶,他的心也像压了石头般沉重。
淮枢宁有些不太高兴,但还是握着贝扇,闭目“借”华京的龙形探究竟。
很快,她猛地睁开眼,变了脸色。
“……是出了什么事吗?”楼兰问。
这句话,底气不足,有些颤。
但淮枢宁无暇再去细思他的神态语气,匆匆道:“有点急事,我先回。”
说完这句,她稍有怀疑瞥了眼楼兰,但很快又收回,略带疲惫道:“我会让人来接你回去,先到车里去吧。”
她是真的急,匆匆整好衣裳,身形一闪就不见了。
楼兰呆呆坐了会儿,扶着树慢慢站起,慢吞吞穿好衣服,回车上,关好门,抱起暖炉。
这东西,并不能治本。
说起来,于他而言,淮枢宁就像沸腾的水。虽是水,却也暖和。抱着她,就如饮鸩止渴,即便如此,在倚靠着她取暖时,也是舒服的。
自己就是这样。
“淮枢宁,我怎么会不像魔。”
他贪恋与淮枢宁身魂交叠时的温暖,却丑陋卑劣地用这份温暖来毒害她。
回去后,也该看到发怒的淮枢宁了吧。
“千万别……原谅我。”
华京此时乱作一团。
刑狱司被劫,押于刑狱司水牢的魔偶悉数逃出,并未潜逃,而是在华京闹市大开杀戒,啖人肉食人血。
清了魔域后,因人臣忌惮,集体上书坚持多年,终于让龙主点头,为两族的大局着想,把妖兵妖将下放地方,只留人族兵侍护卫华京。
因而作为国都的华京,除了凌渊公主和不久前回京的羽弗冬,再无能与魔一战的大妖。
淮枢宁杀到祭天坛时,情况可谓惨烈。
城中各方向都有火情,魔偶分散各处纵火杀人,而羽弗冬正在祭天坛与二魔交战,因未疏散人群,怕累及百姓,他出手多有顾虑,反在下风。
淮枢宁一扇子甩过去,散了一魔,瞳孔中金色亮起,身到手收,又一魔破散。
天上魔云有消散迹象,羽弗冬喘了口气,道:“魔偶皆被放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