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不冷,但到底算冬天,整个天地流转的大气运,都是肃杀冷硬的,他盘算着,真要在这个环境里放肆,自己最多能撑多久。
“肯定不能如此敷衍——”淮枢宁拖长了音,手一指,“瞧见远处那抹白了吧。”
楼兰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,看清了远方晃动的一抹白色。
“……梨树?”
“可有想起什么?”淮枢宁眼里含笑。
楼兰怔了怔,忽然哑了。
他说不出口,只呆愣愣望了会儿梨树,垂眼落寞。
他忽然明白了淮枢宁花了心思,而他却是在利用她。
一只干净白皙的手伸到他眼前。
“手给我。”
楼兰递上了手,以为她要牵着自己走过去,却不想,手心一沉,压上来一个精巧漂亮的金环。
金环像项圈,又比项圈大一些,雕了梨花镶了白玉,细看又是一条盘龙,龙尾龙头相衔,红宝做睛,两点红如炬火,迎着光闪动。
“……什么?”楼兰茫然。
“你不知,龙婚必不可少的,就是套圈。”淮枢宁将玉扣解开,比划着说,“戴了圈,套了环,你就是我的了。”
楼兰呆站着,动也不动。
“你……是说,龙婚?”
“嗯。”淮枢宁道,“楼兰,我要跟你成婚,结为龙伴,此环,就是证明。”
第62章 得手
淮枢宁早做好了心理准备。
她知道楼兰一定不会爽快地接住腰环, 但她不在乎这个,她只在乎楼兰的回答。
果不其然,楼兰缩回手,摇头。
淮枢宁道:“告诉我, 是不愿意还是不想?”
楼兰眉眼红染, 似乎想笑, 又似乎是悲伤, 淮枢宁还未看清他这朦胧不清的神色,他就低下头避开了她的注视。
半晌,他说:“淮枢宁,我不能……”
淮枢宁心中的一块石头放下了, 嘴角勾起一丝欣慰的笑。她怎会不了解楼兰, 他心地柔软纯善, 这种事上,从不会扯谎。故而“我不能”这三个字, 不是他不想, 也不是不愿意, 他是想了也情愿了, 却无法接,不能接。
“我……”楼兰叹息一声, 蹙眉道, “我有什么用, 我对你毫无用处……根本配不上与你成婚。你有五皇子,等他破壳长大, 很快的事……”
他话未说完, 淮枢宁扑上来,紧紧抱住了他。
淮枢宁闷声道:“你知道, 你现在这个样子,让我想到了什么吗?”
仿佛长在雪地里的洁白梨树,说自己的花瓣玷污了雪的纯净。
“别糟蹋自己。”她暖和的手环抱着楼兰,“我从未想过那些。无论你是什么,无论你如何看自己,我只想让你属于我,我不能没有你。”
“可我是魔……”
“我说了,从今往后,我都要你陪在我身边,以我伴侣的名义。”
只剩下风摇晃树叶的沙沙声。
淮枢宁又将手中的腰环推向他,楼兰抬眼望过来,蹙着的眉头展开,苦涩一笑。
“我们没有今后。”他说。
淮枢宁敛了几分笑,却无惧色,认真道:“所以,你已经对我下毒了,是吗?什么时候。”
“……”楼兰只是深深望了她一眼,别开脸。
“从你之前的话里,我听不出我要被你毒死的意思。”淮枢宁仍然举着手中的腰环,龙形环上那双幽红眼珠在光下闪烁着。
她道:“你让我等小五破壳,等小五长大。我能听出,在你的话里,我还有以后。”
楼兰神色一震,看向淮枢宁的目光中,还有难以掩藏的骄傲和赞许。
你看她,的确聪明。
淮枢宁的自信与生俱来,说话时,根本没有丝毫的慌张和愤怒,她平静到仿佛是在念与她毫不相干的文章。
“所以,你下了毒,但你也拿不准,毒是否能起效,对吧。”
楼兰闭上眼,轻轻点了头。
“那便无事了。”淮枢宁咧开嘴,“我是名副其实的百毒不侵,世间无毒能攻破我的龙甲,即便是美人下的毒。”
“淮枢宁,你不讨厌我吗?”
“瞧你说的。”淮枢宁道,“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,还跟复燃会不清不楚的,我能不知道你来做什么吗?你的姐姐还有妹妹,算上你娘,她们的死都跟我脱不开干系,你就是天天往我的水里下毒,用刀子抹我脖子,我都不意外。”
她走过去,将腰环塞进了楼兰手里。
“楼兰,魔的事,能不管吗?”淮枢宁道,“你现在停手,别管他们。我又没出事,也没毒发,我们怎没有今后?”
楼兰将腰环捧在手中,看她一眼,千言万语。
淮枢宁总觉得,楼兰看她这一眼,眼睛里就像蕴了泪,凄楚朦胧,很美。
但是魔好像不会流泪。
“有时不知怎么搞的。”淮枢宁龇牙,“虽知道你不会哭也不可能当着我的面掉眼泪,可还是挺想看……”
他要是哭起来,泪雨氤氲的,肯定好看。
腰环在手里沉甸甸的,还烫手。楼兰捏着腰环,挣扎着。
身体里的魔火不安地燃动,心脏也越跳越快。
他忽然向往淮枢宁许给他的今后。
那么……要不要告诉她,今日复燃会要劫刑狱司,救出魔偶的事。
这个时候说还不晚,说了,阻止了此事的发生,他对淮枢宁就再没有愧疚,从此以后,他与淮枢宁,就真的拥有了从此以后。
可……要用魔偶的命,换自己与淮枢宁的今后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