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近了,听见她嘀嘀咕咕,似乎情不自禁地做了首诗,但尹楼兰没问,淮枢宁也就没提。
“如何去,还得靠先生指路。”她浮夸作揖。
尹楼兰后退了半步,绕开,说道:“时候还早,我想先去早市。”
“好啊!”淮枢宁摇开扇子,目露微光低声言道,“好饭不嫌晚。”
尹楼兰在早市找尹琏说的那种泥叫叫。
泥叫叫说是依山傍水的繁华地盛行的小孩玩具,一吹会响,有不同的声调声音,有些是陶瓷烧制,形色优美,声音动听,才兴到繁都来,繁都的小孩们还当它是稀奇玩意。
尹楼兰找了许久,在小货郎那里找到了一种工艺略粗糙的泥叫叫,五六个鸟形,应该也算符合尹琏想要的那种。
他把泥叫叫的“鸟尾”放在唇边,轻轻吹了吹。
锐利刺耳,是滴滴的声音。
淮枢宁站在货摊旁,嘴角带笑目光灼灼盯着他看,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。
尹楼兰嫌弃放下,又拿起另外一个,吹了吹。
有些啾啾,但也像嘟嘟。
他又吹了一个,比第一个更加刺耳。连灼灼看他的淮枢宁都不由颤动了眉头,想要堵耳朵。
货郎道:“挑嘟嘟声的吧?剩下的都不是,嘟嘟声早被小孩子们挑走了。”
尹楼兰这才知道,嘟嘟声是在孩子堆里最受欢迎的,难怪尹琏想要。
他纠结了好久,最终买下了那个既啾啾也嘟嘟的泥叫叫鸟。
付好钱,他小心又仔细地用手帕包泥叫叫,而身边的淮枢宁伸过手去,给货郎扔了一粒金珠,说道:“这两个,我要了。”
尹楼兰抬头看了眼,她拿在手里的两只,正是他刚刚吹过的泥叫叫,声音很难听的那俩。
尹楼兰不解。
淮枢宁将其中一只烧歪尾巴的瓷白泥叫叫噙在嘴里。
她没吹,仅仅只是噙着,看着他笑。
尹楼兰愣了会儿,明白了她在“调戏”他,两团羞烧起的热气上了脸颊。
他沉默着转身,快步离开。
淮枢宁就在身后轻巧跟着,时不时轻轻吹一下,泥叫叫哑涩的发出轻微的声响,更多的像风声,像干涸喑哑的嗓音。
那种吹法,断断续续,又似谁在吟泣,令人浮想翩翩。
尹楼兰停住脚,回头看她,神情无奈。
淮枢宁拿开泥叫叫,笑道:“等下,可一定要比这个好听,我会好好比对的。”
第27章 祈愿
星河满是一条在月色下闪烁银光的静水川, 川水无声,连过船都寂静得诡异。
繁都城郊,星河满分流道两岸,从前住了许多人家, 后来魔域横空出世, 这地方被洗劫过数次, 人们都说此处风水不好, 无人敢再居住此地,渐渐荒败了。
尹楼兰不记得那棵槐树的“老窝”了,他带着淮枢宁绕树丛一圈,也没找到。
这棵树是有的, 树龄不小的老槐树, 本快修得圆满, 却因魔偏爱屠戮此地,沾了魔杀之气, 还未精成就“夭折”。也因此被狐妖左尹选中, 移栽至尹府的背阴院落, 为尹楼兰塑了魅身。
淮枢宁看他寻寻觅觅的模样挺少见的, 也不着急,就优哉游哉跟着转悠, 天然带笑的一张脸, 笑意更显。
尹楼兰放弃了。
“找不到了。”他说。
淮枢宁帮他解释:“此处树木众多, 我看还有许新栽的树新翻的土,时间久了, 你不认得也正常。”
“本就正常。”尹楼兰道, “我是在尹府化形。”
淮枢宁细端详了,楼兰那张绝美的脸没半缕慌张, 眼神也并无躲闪。
“既如此……”淮枢宁转过身摇扇看向树丛。
这里树木繁杂,有梨树有柿子树有几棵将死不活的柳树,零星几棵槐树。
“那就随意找地方,让我认个门。”她转过头来对尹楼兰笑,“它们有的也是看着你长大的,找个漂亮院子,就当回家了。”
此处不缺小屋院落。
淮枢宁找到了一处颇为满意的破院落,白墙上爬满了紫藤绿萝,还结了几丛紧小的葛藟,一片淡紫中罥着嫩绿。
“瞧见这颜色,就想到了你。”她收扇竖在腰间,迈进院子瞧了。
内院的墙塌了半边,曾刷得雪白,故而那白墙溅上的血也还清晰可见。
淮枢宁也只是瞥了眼,便视而不见,到屋内环了一圈。
后屋塌了,前院直通后院,假山爬了青苔,四周墙还算干净,漫院能称得上生机的,唯有墙角一株繁茂梨树,正飘落着脏白的花瓣。
淮枢宁站着看了许久,尹楼兰默默走到她身侧,也一起望向这株梨树。
淮枢宁道:“你知道我们把梨花叫什么吗?燃雪。满树盛放时,乍看如一团燃烧的火,又因白的黯淡,如火燃烧后的灰烬,所以得此名字。”
尹楼兰从没听说过这种叫法,但他莫名觉得,他能理解。
他刚刚越过那道半月门,抬眼望见梨树的刹那,仿佛看到了燃烧的雪。
淮枢宁解释道:“我是说我们龙,也就我们这么叫。”
尹楼兰稍稍愣了下,问她:“龙主未降世前,在何处栖息?”
“母亲没怎么提过,述怀君倒是讲过,说是在一处能望见此方人间的天上清醒的沉睡,食一代又一代人的祭拜和信奉。”
“那里还有别的龙吗?”
“你感兴趣?”淮枢宁笑了笑,“当然,世人都感兴趣。我不清楚,但应该没有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