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,他没想过,自己真的有服用它的一天。
冰魄莲吞下,魔火乍熄。
此时此刻,他体内的魔火被猛烈地扑灭,犹如一簇虚弱的火苗,被封存在了九重冰层之下。
尹楼兰直直摔在地上,昏死过去。
……太好了,终于,清净了。
不知昏了几日。
他的身体似乎一直在抖,魂魄如从冰窟中捞起,湿透了,结了重重一层寒霜。
“楼兰,楼兰醒醒!”
朦胧中,是尹宗夏的声音。
可是,好冷啊,好困。
睫毛似被冰冻,挣扎着,却睁不开。
“楼兰,快醒醒,拖不住了,你再昏睡下去,她就要闯进来了!”
她……
是谁?
“你是傻的吗!你吞冰魄莲……没办法了,我只能这么办。”
似乎是被打了一巴掌。
温热的汤药灌入体内,药性剧烈,不要命似的灼烧。
接着是烈酒入喉。
尹楼兰被辣到咳嗽了几声,魂魄猛的嵌入身体,火倏地迸燃。
尹楼兰睁开了眼。
疼痛几乎要把他从内撕裂,他惨白着一张脸,茫然地看向尹宗夏。
视线还是模糊的,看不清她的表情。
“你醒了?!”尹宗夏焦急道,“你……你知道你昏了几日吗?她每日都要来,我说你要养病,拖了整整六日,今天她说什么也要进来,我实在打发不走了!”
尹楼兰挣扎着起身。
“你做什么?你先缓缓……”尹宗夏道,“浑身病气不说,一朵冰魄莲下去,魔魂虚弱,你不知,你现在闻起来,就像……”
就像一条病殃殃的龙。
尹楼兰声音虚弱道:“我要去见她,不然她不会走。”
“你现在去见她,无疑是……”
“我会……离她远一些。”尹楼兰伸出冰冷的手指,颤抖着翻出花药膏,将剩下的所有全都化入烈酒中,闭上眼吞服。
太混乱了,所有的药都在他的体内煎熬混战。
好痛,好混沌。
他呼出一口气,睁眼,槐木魅的气息浓烈得披在身上。
迫不得已了,也只能委屈自己。
他系好披风,扶墙推门。
一轮圆月悬在夜空。
“姐姐,她在哪?”
“……后门。”尹宗夏声音冷静了不少。
尹楼兰脚步发飘,扶着眩晕的额头,慢慢挪到了尹府后门。
后门开着,淮枢宁就站在门槛旁,背着手抬头望月。虽然看不清她的五官,但仅仅一个侧颜,那缕蚀骨铭心般的欲念,尖锐地扎进了他的心脏。
尹楼兰停下脚步,闭上眼缓了缓神,露出一抹无奈又悲戚的苦笑。
他几乎没了半条命,换来的,却还是见她一面,就欲念重燃。
“你来了。”淮枢宁的声音中,依然带笑。
“病好些了吗?”她迈进一条腿。
“别过来!!”尹楼兰声音都急破了。
淮枢宁不动了,她慢慢歪头,嘴角微勾着。
尽管刚刚他因焦急破了音,但他的声音似乎……好听了许多,尾音浸了沙哑的病气,却隐隐带钩。
“我想了想。”淮枢宁说,“你还得跟我去华京,我舍不得抛下你。楼兰,真的很舒服,我日夜难忘。”
她说:“所以,我封号都给你想了,想了好几个,还是说,你有自己喜欢的?”
第29章 狐蛊
与淮枢宁软下声哄人的语气不同, 尹楼兰冷冰冰道:“不必了,我不去,也做不了你的身边人。”
淮枢宁先是一喜,果然不是她耳朵听错了, 尹楼兰的声音确确实实好听了许多。
这种声音, 才多少与他的容貌相匹配。
继而, 淮枢宁又是一愣。
“很容易。”她说, “怎会做不了,我们……很合拍,不是吗?”
她相信,尹楼兰必定和她一样, 也在那梨花雪下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愉悦。
“殿下是国主与流云君唯一的女儿, 尊贵无比, 未来……也会是四海九州太平盛世的大功臣,我一个没见识的槐木魅, 担不起殿下的厚爱。”
“……你是指那些繁琐的宫廷礼仪和朝堂之上的人情世故吗?”淮枢宁擅自理解了他的意思, 平淡说道, “这事你不必忧心, 这些都是曲衔的职责。”
“……谁?”尹楼兰脱口而出,又长久陷入沉默。
气氛僵硬。
“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。”尹楼兰语气变轻缈了, 疑惑道, “曲衔?”
“曲衔是我的王夫。”淮枢宁说罢, 似乎终于品出了一丝别扭感,补充道, “还未下旨, 但之前是这么决定的。”
沉默再次蔓延。
淮枢宁道:“他做他的,你做你的。你俩所担之责并不一样。”
好久之后, 她听到一声,可笑。
尹楼兰退后几步,重复道:“可笑。”
“我记得你说过,你并不在乎名分。”淮枢宁道,“我以为你和我们一样,我是说……和妖一样,对这些人族看重的东西,并不在意。”
尹楼兰缓慢摇头。
“我不会跟你去华京,也确实不在乎名分……”尹楼兰说,“但这不一样!如果我早知道你有……你已经有了王夫,我就不会和你……”
原来,曲衔看他的眼神,对他的敌意,并非只是因为喜欢淮枢宁。那是正室看狐媚子的目光。
尹楼兰冷笑一声。
还以为,只是曲衔在偷偷地喜欢淮枢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