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请保持好身材,到婚礼时,我要我和我的伴娘艳压群芳!”
还有心情开玩笑,应该还扛得住,有痕想。
目送梁如诗仿佛一夜之间瘦骨伶仃的背影走出视线,有痕驱车返家。
家中空荡荡、清冷冷,足音似能在室内引起回响。
有痕鞋脱袜甩,一头扎进画室。
她胸臆中有一团棉絮似的,堵得她难受,情绪叫嚣挣扎着想要找个出口。
曾经她可以和梁如诗互相吐槽,做彼此情绪的垃圾桶,可此情此景,她什么也做不了,什么也帮不上,这教有痕深感无力。
那深入骨髓的失败和挫折情绪,无处倾诉,无可言说,便统统化为笔下浓重到近乎忧郁的色彩,抛洒,涂抹,每一笔都是一道无法承受的伤。
完成一幅抽象主义泼墨画,机械地拍照上传后,有痕站在画案前,怔忪出神。
她不知道自己在画案前站了多久,也不知道故潮浑无迹账号下很多一直关注她画作的网友纷纷留言:
大大你怎么了?
太太今天不开心吗?
浑大今天的画风好黑暗,是遇到伤心事了吗?
大大别难过!
直到傅其默的电话打进来,将她从茫然中唤回。
“有痕,”他的声音在夜色中听来温柔如许,“没事罢?”
短短五个字,如同冲破胸口杂乱无章的棉絮的一道光,所有的悲伤与挫败都有了汹涌而出的理由。
许久未曾哭过的陆有痕,在电话这端,默不作声,泪如雨下。
彼端傅其默敏锐地察觉她的状态不对劲,“不要走开,我马上就来!”
第44章 夜半忽来肉丝面(下)
傅其默来得极快。
周末晚间的道路畅通无阻,过江隧道全无日间高峰期堵得一动不动的盛况。
他强迫自己不要超速。
赶到有痕住处,他仅仅用时二十分钟。
老公房的楼道如同上次来时那样,黑黝黝,感应灯照旧是坏的。
他敲响有痕的门,里头隔了片刻,才有略带鼻音的声音应门,“啥儜?”
“傅其默。”他轻声说。
门由内而外推开,女孩子赤脚站在地板上,室内暗沉一片,只有画室的灯亮着。
傅其默走进室内,随手带上门,顺势弯腰取过一双脱鞋,“抬脚。”
有痕乖乖抬起一只脚,任由他替她穿上脱鞋,然后换另一只脚。
替她穿好脱鞋,他伸手牵住她的手,带她走向客厅沙发。
借着画室透过来的灯光,傅起默注意到有痕手上沾着墨迹,暗夜里看起来像是一大片干涸的血迹。
“没事罢,有痕?”他再次向她确认。
有痕摇摇头,再摇摇头。
“除了绘画,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。”
暗夜无人,好友的伤心欲绝,她的出师不利,太多事凑在一起,令她脆弱得不堪一击,一句关心,便教她溃不成军。
痛哭之后,她已恢复大半,只是没想到傅其默真的夤夜赶来。
他来得如此之快,她甚至来不及洗把脸,镇定情绪。
两次将自己最糟糕的一面袒露给傅其默,有痕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他。
傅其默把有痕拥在怀里,一手抚摩她的发顶,“胡说!”
他忍住了亲吻她的冲动,只轻轻将下巴贴压在她额角上,“你能描绘优美的画卷,能做可口的美食,能照顾别人的感受、热情助人,能主持大型拍卖会……会有人,看见你身上的每一道闪光点,连你小小的缺点都觉得可爱。”
有痕微微抬头,望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颌角,忍不住倾诉的欲望。
“可我什么也做不了。”她说起好友的伤心。
“你站在她身边,支持她,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。”
傅其默怜惜地拿下巴蹭一蹭她额头。
盛夏天,她用尽全力,大哭一场,整个人汗涔涔的,可他一点也不介意。
两人相拥,在沙发里静坐良久,最后有痕肚子发出“咕噜噜”的叫声,打破一室沉寂。
有痕自傅其默怀里坐正身体,赧颜。
晚饭她和梁如诗都没好好吃,她一回家就全情投入创作,后来又畅快淋漓地狠哭一场,这会儿发现自己饿得前心贴后背。
有痕听见傅其默在她头顶低笑,带着有些无奈又有些包容的意味。
他起身,却将她按坐在沙发上。
“请容我反客为主,为女主人制作夜宵。”
他身高腿长,从坐在沙发上的有痕角度望去,只见一双包裹在深色牛仔裤内的笔直长腿,劲腰窄臀,动静从容。
上次有痕醉酒,他来过一回,已将房间构造牢记于心。这会儿熟门熟路走进厨房,拉开冰箱的门,略找了找,翻到一包早晨用来过泡饭用的榨菜丝,另有已经浆制好的肉丝一盒,还有真空包装的鲜切面一袋,冰箱门上讨喜地立着一排白白胖胖的草鸡蛋。
凑齐所需的所有食材,傅其默戴上围裙,在一边灶眼烧上一锅水,另一边炉灶起了油锅,先煎荷包蛋,再炒肉丝,后放榨菜丝,最后往烧开的水里下一绺鲜切面。
有痕趁他在厨房忙活的工夫,进卧室换一件居家穿的宽大短袍,又去洗了把脸,将头发重新扎利索了,返回客厅按亮顶灯。
不多时,傅其默自厨房捧出一碗汤面,放在客厅饭桌上,招呼有痕,“来吃面。”
面条盛在有痕买的蓝底描花美浓烧大汤碗里,雪白面条整整齐齐地码在清汤当中,上头盖着一层榨菜肉丝浇头,另外还加了个单面煎的荷包蛋,蛋黄将凝未凝,随着面碗被放下还微微颤动,最上头撒了一撮碧绿生青的葱花,看得人食欲大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