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乐筠卸掉老母鸡的内脏,又熟练地把鸡翅和鸡腿拆了下来,“你家王爷吃过药了,他现在睡得安稳,不宜打扰。”
“又是清补丹”元宝不乐意了,“娘娘,李神医说过……”
唐乐筠打断了他的话:“李神医管不着我,即便他撂了挑子,你家王爷也还有我接着。”
元宝瞪大了眼睛:“你……”
唐乐筠把鸡腿往菜板上一摔,“我怎么要不是你家王爷在宫里吃了我的药,他可能活不到现在,你凭什么质疑我!”
“……”元宝迟疑片刻,“我家王爷带了李神医的回春丹。”
唐乐筠从腰带里摸出一只小瓷瓶,拔出瓶塞,从里面倒出一粒,塞回腰带里,“这一粒我留下,里面还有五粒。”
瓷瓶的大小和后世的鼻烟壶不相上下,只能装六粒药丸。
这说明纪霈之吃的确实唐乐筠的清补丹。
元宝无言以对。
此时此刻,即便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个小奴才,也感觉到了心寒。
唐乐筠翻到纪霈之的小瓷瓶时,也曾害怕自己的清补丹就在其中,所以当她发现里面没有自己的药时,心情极好。
换位思考,她能体量元宝的失落感。
她问道:“元宝,你家主子中毒多久了!”
元宝答道:“八岁中毒,十几年了吧。”
“那你觉得,是他了解他的身体,还是你更了解!”
“……他。”
“那么,我认为,他在明知道我会给他准备药的情况下,仍带上了这只瓶子,这说明他在意你的感受,你说呢!”
“唔……”
元宝脸上又有了喜色,解释道:“娘娘,小人没那个意思,小人只是……”
唐乐筠道:“我明白,你只是为了王爷好。但我也希望你能明白,我的药更对症,这一点毋庸置疑。另外,我还需要李神医的名头打掩护,希望元宝能对此事守口如瓶。”
元宝重重点头,“娘娘放心,小的知道怎么做。”
他在灶坑前坐下,往火里塞了根木柴,心想,娘娘不笨,而且颇有手段,也许,她做皇帝也没那么难以接受。
……
纪霈之睡到了一更时分,醒来时,唐乐筠正盘膝坐在碧纱橱的角落里练功。
窗户开着,夜风吹了进来,烛火大幅度摇曳,光线忽明忽暗。
明亮时,她像仙女,眉目如画,清丽婉约;晦暗时,她像妖女,气质神秘,杀气十足。
十六岁的姑娘,却有着二十六的精明,三十六的练达,和四十六的武功造诣。
到底是什么造就了这样的她
纪霈之思索着,视线一瞬不瞬地定格在唐乐筠的脸上。
唐乐筠行了个小周天,睁开眼,恰好对上一双黑眸——他的眸色深沉,复杂难懂,每每对视总让人有种心旌摇动之感。
她也不例外,心脏一定会不规则地跳动两下才平稳下来。
纪霈之完全没有被人抓到现行的紧张感,他继续注视唐乐筠,问道:“谁来了,他们怎么说的!”
唐乐筠道:“齐王,夏院判,还有王文宏御医。王御医被齐王留了下来,就在外院等王爷的消息呢。”
纪霈之闭上眼睛:“我现在情况如何!”
唐乐筠起了身,穿上鞋子,去八仙桌旁给他倒了杯热水,“我给你喂了一粒清补丹,略有好转,我们接下来怎么办!”
“叫他进来。”纪霈之挣扎着要坐起来,却未能如愿,颓然地躺了回去,“水先放着,你帮我叫元宝。”
无聊的自尊心。
唐乐筠在心里腹诽了一句,把水放到床头的小几上,喊道:“元宝,王爷醒了,你顺便把王御医请进来。”
她声音不小,纪霈之被震得脑瓜仁儿疼,不满地皱起眉头:“没规矩!”
唐乐筠挑眉笑道:“我以为,王爷才是最不讲规矩的人!”
她笑起来比不笑美三分,唇角上翘,贝齿整齐洁白,灵性十足。
纪霈之晃了晃神,哑然失笑,转过脸,不再看她。
唐乐筠便也罢了,转身在八仙桌旁坐下,翘起二郎腿,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。
王御医诚惶诚恐地进来了,拱手道:“下官拜见王爷。”
纪霈之没有看他,“你说说,齐王留你在这儿是什么意思他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死,还是你能解我的毒!”
王御医哆嗦一下,直接跪了:“下官医技浅薄,治不好王爷的病,请王爷治罪。”
纪霈之道:“你看都没看,怎么就知道治不好我的病!”
王御医垂头思谋了好一会儿,“王爷昏厥时下官看过了。下官以为,王爷久病,脉象该是沉微细弱,然则实际情况截然相反,此乃逆证,最不易医治……但王爷身份贵重,洪福齐天,必定转危为安……”
说到这里,他擦了把汗,目露迷茫之色,显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,不该说什么了。
纪霈之道:“王文宏,老家葵州,两间药铺,四百亩良田,一妻二子一女,另有外室女二十三岁,生庶出子女一对。”
王御医顿时骇然,“咣咣咣”磕了三个响头:“王爷饶命,下官一定谨言慎行,绝不会违逆王爷半点儿。”
纪霈之森然说道:“记得你的话,否则屠你全族,滚吧。”
王御医不敢耽搁,一个屁没放,连滚带爬地出去了。
唐乐筠去厨房取来一碗鸡汤粥和一小碟放了酱的黄瓜条。
回来时,纪霈之已经坐起来了,元宝正伺候他漱口。
她把托盘放到八仙桌上,找来炕几,用湿抹布擦一擦,就把一饭一菜端到了纪霈之面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