折春棠(198)

李怀邶闻言看向沈景洲, 眸光一点点变暗, 他喃喃道：“沈大人, 我本不想这么做的……”

见他仍在犹豫，阿望冷笑一声, 从他身后站出来，蹲在沈景洲的面前，“沈大人, 既然你说你心悦长公主，但总要让我们看看你能为她做到哪一步吧……”

他嘴角噙着笑，没有以前半分瑟缩胆小的样子，“不妨我们来玩一件有意思的事吧……”

他从怀里勾出一串檀木珠，在他面前晃了晃, “沈大人, 眼熟吗？”

檀木珠泛着悠悠的香气，似乎已经被人戴了许久，泛着一层温润柔和的光，沈景洲愣了一瞬, 想起这是他曾为小殿下求来的手串。

偌大寺庙中，他跪遍百座佛像, 这才求来这一条手串，此后小殿下日日佩戴, 再不从离开手。

沈景洲蹙眉, 看着晃悠悠的手串, 下意识伸手去拿，“这手串怎么会在你这里？”

阿望反应飞快地收回手，避开沈景洲的手，他勾着手串，“沈大人不是自诩聪明吗，不妨猜一猜这手串为何落在了我的手里？”

“你把小殿下怎么了？”沈景洲踉跄着起身，牵扯到身后的伤口，忍不住伸手撑着墙，艰难的喘息着。

“你想知道？”阿望将手串收好。冷笑道：“那就跟我来吧……”

宫门之外，风雪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，满地空旷处，只剩下白茫茫一片。

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，慢慢渗进沈景洲单薄的衣衫里，他环顾四周，并没有看到李怀熙的身影：“带我到这做什么？”

阿望只笑不语，带他来到空旷之处的正中央，那里积雪厚重，上面却铺满一片滚烫炭火。

皎洁的白雪和灼热的黑炭形成了鲜明的反差，其间隐隐透出触目惊心的灼烧赤色，像错综交错的火蛇肆虐。

阿望当着沈景洲的面掏出手串，两只手各抓住一边，使劲一扯，顿时手串断开，数颗小叶紫檀珠落在黑炭之上。

“你要做什么？”沈景洲沉声问道。

阿望盯着地上的珠子，轻笑道：“我瞧过了，这手串在小殿下手腕上可以绕上五圈，共有108颗小叶紫檀，自打你送给她后，她便日夜佩戴，不曾取下……”

他用脚尖踢了踢一颗珠子，低声笑了笑，“你不是喜欢祯平公主吗，你把珠子尽数捡起，一颗不少，你就能见到她了……”

李怀邶看着火炭之中的小叶紫檀，眼底浮出一丝不忍，但没有出言劝阻，而是将头偏向一旁。

天地浩大，人影渺小如蚁，沈景洲忽的就弯下身子，伸手去碰火炭里的小叶紫檀。

纤细修长的手指碰到滚热灼烫的炭，让他本能的将手向后缩去，但下一刻又停在空中，毫不迟疑的抓住珠子。

第一个。

第二个。

第三个……

他把捡出来的珠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的积雪上，十个指头已经烫得不堪入目，他死死咬着唇，继续伸手去捡珠子。

不远处，萧泽站在宫门旁，面色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，他抱着胳膊，慢慢勾起嘴角，“真是个……蠢货。”

身后官兵担忧的上前，犹豫着开口问道：“大人，咱们要不要去帮帮沈大人？”他顿了一下，“不管怎们说，沈大人并非是乱臣贼子，反而还颇得小殿下器重……”

萧泽嗤笑一声，看向沈景洲的目光带着讥讽，“不过是一场儿戏，又何须我们动手？”

他看着沈景洲弓着身子，纷飞雪花几乎将他淹灭，但他仍在颤着手，执拗的去翻着滚烫热炭……

这么薄的衣衫，又碰上这样大的风雪，只怕一个不碰巧，便能活活冻死吧？

萧泽敛下眼，不再看他，而是转身回了殿内。

他抖了抖身上雪花，站在殿门口缓和片刻，觉得身上凉意散的差不多，才朝着床榻方向走去。

李怀熙静静躺在床上，似是睡得很安稳，他伸出手去碰她的脸颊，但想到自己双手还未暖和过来，冷得像块石头，又默默地缩回了手。

她方才喝的粥里虽有迷药，但却是最普通不过的迷药了，李怀邶心里最看重她的皇姐，自然不会存着害她的心思。

因此萧泽一早察觉李怀邶不对劲的时候，却没有贸然动手。

只是没想到李怀邶折腾一番，原来是为了将矛头对准沈景洲……

虽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，但却格外合他的心意，萧泽这样想着，嘴角的笑意越发藏不住。

他抱着胳膊守在床边，忽听秋白在外面一声喊：“小殿下，可不得了了，沈大人出事了！”

下一刻，秋白推门而进，和坐在床边的萧泽对视个正着。

他扯了下嘴角，眼底满是不悦，用手指抵着唇，“嘘——”

萧泽偏头示意她看向李怀熙，淡淡道:“小点声，殿下睡着了。”

秋白觉得他的目光很是骇人，像是午夜深林里匍匐着的恶狼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暴起，但想到沈景洲如今的情况，又大着胆子开口：“可是如今沈大人情况不妙，奴婢觉得小殿下应当知道发生了什么……”

萧泽挑眉，“死了吗？”

秋白愣了一下 ，“没，没有……”

“既然还没死，你又有什么好急的？”萧泽轻飘飘的开口，似乎全然不把人命放在眼里。

秋白还想再说些什么，但看到他冷冰冰的目光，便知道自己多说无益，只能祈祷小殿下快些醒过来了……

*

李怀熙醒来的时候，一睁眼就看见了床边萧泽的身影。

他早就不负以往少年模样，周遭气场冷厉，满身杀伐之气挡都挡不住。，却又在看向她时露出一个极其温和的笑，“醒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