折春棠(79)

此刻是在曲江亭的第二层，沈景洲正扶在围栏上，背对着她们。

他似是在看远处的连绵青山，又像在看山脚下湖面如镜，却不知青山绿水皆沦为他的点缀，他自己也成为了旁人眼中的风景。

“沈大人……”李怀熙怔怔看着他，小声唤道。

沈景洲听见动静，回身看向她，与此同时长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，吹乱了他的长发。

李怀熙踉跄着走向他，两人之间站得极近，仰头似是在仔细端详他的模样，忽的笑道：“你，你不是走了吗？”

沈景洲低头看她，少女的脸色酡红，一双眸子水波潋滟，少了往日的凌人气势，倒多了几分娇俏。

“我在等你。”沈景洲望着她，眼底多了些柔和，“我有件一直没送出去的东西要给你。”

李怀熙醉得有些厉害，她迟缓地眨了两下眼，然后慢吞吞地朝他摊开掌心。

沈景洲将一直攥在手心里的东西拿出来，轻轻放在她的掌心。

李怀熙低头看了片刻，忽的笑出声，“老，老道士的东西。”

她手心中躺着一个迭成三角形的黄符纸，和当初衢州老道士卖给妇人的符纸相差无几。

“你，你不是不信这些吗？”李怀熙掩着唇偷笑，捏着黄符纸乐道：“他，他骗了你多少银子？”

“事关殿下安危，所以我不得不信，桃花煞是真也好，是假也罢，都烦请殿下好好戴在身上。”沈景洲温声回道，随后取过她手里的平安符，妥帖地替她收到腰间的香囊里。

李怀熙捏着垂在腰间的香囊，酒意逐渐麻痹她的神经，她猛地伸手攥住沈景洲的衣袖，“为什么？”

“殿下？”沈景洲下意识抬手扶住她。

李怀熙仍是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松口，兀自垂着头闷声道：“你为什么辞掉少师之位？”

“是因为我说容不下李宸渊，所以你才不准备继续做我的少师吗？”她声音一点点低下去，“可我还什么都没有做，你便已经当我是个恶人了吗？”

“不是这样，是我——”沈景洲匆忙地开口辩解，又生生顿住。

不是这样又能是怎样？那场荒诞的梦再度充斥在沈景洲的脑海里。

他将衣袖一点一点从李怀熙的手中抽出来，看向一旁的秋白，轻声道：“殿下醉了，送她回去吧。”

秋白看了一眼李怀熙，连忙应了一声，扶着她匆匆向外走。

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处，沈景洲才转过身，扶着围栏向下看，直到看见李怀熙踏上马车，他才收回视线。

他静静站了许久，久到曲江亭空无一人时，轻声问道：“我娘亲的祭日可是快到了？”

“眼瞧着快到戌月十五了，的确是快到了夫人的祭日了。”

沈景洲仰头，慢慢合上眼，沉默一瞬道：“明日帮我告假吧，就说我要返乡为母亲祭奠，需要耽搁一些日子。”

“是。”董生应道。

＊

李怀熙坐在回宫的马车里，倚在小塌上似睡非睡。

秋白从案桌上端下一盘糕点，轻声问道：“殿下，只怕您酒喝多了胃里难受，不妨用几块点心吧？”

下一刻李怀熙懒懒抬眼，眼底一派清明。

“殿下，您，您没有喝醉？”秋白诧异道。

李怀熙伸手捏起一小块糕点，“是醉了，只是并非因酒而醉，而是为人而醉 。”

见秋白面露不解，她也没有解释，起初她是有了七分醉意，却在看到沈景洲的那一刻，七分醉意便去了三分 。

她借着这几分醉意，想试探沈景洲到底为何要辞去少师之位，却并未得到他的答案。

她摸着腰间的香囊，隐约可以摸到里面平安符的轮廓，轻笑一下，但总算，也不是全无收获……

忽的一个人影闯进马车里，李怀熙下意识松开手中香囊，她抬眼看过去，笑道：“怎么整日冒冒失失的？”

丹阳嗅了嗅鼻子，“殿下，你喝酒了？”

“你少来操心我，有事直说便是。”李怀熙阖上眼，等着她接下来的话。

丹阳扑到桌前，饿狼似的吞了凉快点心，随后一抹嘴角，含糊道：“殿下，你之前让我们去找的那位云游神医，已经有他的下落了。”

“当真？”李怀熙蓦地坐直身子，“他如今下落在哪？”

“我手下的人好一番苦寻，这什么云游神医也是个能跑的，足迹遍布各处，最近的一个消息是，有人曾在南浔水乡处见过他。”

见李怀熙眉眼间露出喜色，丹阳迟疑片刻，又道：“只是，这已是半年前的消息了，此后再没有过他的任何消息。”

“半年前的消息？”李怀熙嘴角的笑意还未浮起，便已经僵在了嘴角处。

“是，恐怕如我们所想，此人……”丹阳沉下脸，冷声道：“此人已经遇害了，如果不出意外，极有可能是在南浔处被人所害。”

“不……”李怀熙眉头紧蹙，“这江湖游医极有可能知道我父皇当年遇害的真相，我偏不信上苍就这么眷顾李宸渊！”

“我活要见人，死要见尸，总之我一定要知道当年真相。”李怀熙一字一顿道：“本宫要亲去南浔一探究竟……”

【作者有话说】

困困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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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3   府衙闹事

◎“青天在上，明镜高悬，这世上自然有公道可言。”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