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国旧情,爱连环,恨连环(164)
杨灵头上伤口处像又挨了一刀,痛得钻心,终于惨叫一声,又晕倒了。经过一番抢救,到傍晚时分,杨灵才又苏醒过来。
心有千千结
第二天,日头老高了,艾雪还躺在床上生闷气。
这些知青把杨灵丢给她已经好几天了。前几天她尚能谅解,因为他们组上遭受这么大的灾难,一切需要收拾料理,柳石要跑公社、上县城申请补助,陈闻道又神经失常。
而她反正没事,到这里来就当散散心。
她对卫生院的人讲四清中杨灵救过自己两次,不然命都没了,所以把他带到这里来治伤,算是报答吧!
有的听了就点头表示两角,有的偏还要笑着问:“光是四清时认识的知青?是不是表哥呀?”
人们在揶揄之时所言“表哥”,乃是男朋友的趣称。她听了一笑了之,晓得是打趣罢了,不可能相信她和这知青真有什么的。
昨天来了这么多人,但他们仍压根儿不提谁留下来照看杨灵,好象由她照料杨灵是理所当然的事,真不知这些知青头脑中作何思维!
昨晚五六个人在杨灵床边坐到夜深,她也没管,心想看他们怎么睡觉,就坐一夜吧!谁知都半夜一点了,柳石来敲她窗户,说:“小艾同志,我们走了!”
她起来到病房一看,人全走了,气得她真想撵出去说:“好呀,我也走了!”
她终于起床,慢吞吞地洗脸、梳头,心里盘算如何从这里脱身。走到病房,先从窗外瞟一眼,见杨灵坐着,背靠床头,面朝射进来的一大片阳光,身体一动不动。
侧面看去,他那长而光滑的鼻子、长而浓密的睫毛、轮廓分明的嘴唇,再加上那副静穆的神态,真像个古典美男子的石雕像。
她不由也痴立着,内心叹道:“唉,这个冷面冷心的人哪!”遂走了几步,又从另一扇窗看他,却见他双眼闪射着冰冷而又很动人的亮光,明显是镀的一层泪膜。
这是个不会哭的人哪!她早听知青议论说杨灵没有泪腺,那次魏老三死,子羽、柳石都哭了,而他和魏老三的关系最深,他当然很悲痛,可是眼睛是干燥的。噢,他现在为什么哭?
她心中竟产生一种留恋的情绪,就暂时丢掉了想要丢他而去的念头。
早饭后,艾雪对杨灵讲这些天有哪些人来看过他。指着床头玻璃瓶里已显得枯萎的紫色小花问:“你猜这是谁摘的?”
“福秀。”
“听说福秀订了婚了,男的家就在清庙街上,小伙子很不错,是个裁缝。”
杨灵没说话。艾雪故意又说:“福秀好象还不愿意,是殷克强逼着订的婚。”
艾雪过去对福秀喜欢杨灵这事,也和知青们一样抱着好玩和讥笑的态度,此时却对那小姑娘产生了几分同情,并对杨灵冷漠的神态很反感。
她又从送来的东西中挑出一包精美的奶糖问:“你再猜这是谁送的?”
杨灵不答。艾雪道:“你虽然不说,但是我晓得你已经猜到了。喂,听见我说的话没有?”
杨灵只好点头。艾雪笑道:“嘿,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。只有她知道你喜欢吃奶糖,不然就是你知道只有她喜欢吃奶糖,所以也给你买奶糖,看一眼就晓得是她,对吧?”
杨灵仍不说话。她又笑道:“那你为啥不吃?昨天他们来,我看见子羽剥一颗要喂你,你摆手不要。你该好好吃才对吶!”
边说就剥了一颗递在杨灵手上,看他嚼吃了。笑道:“来看过你的知妹,算算有十好几个,只有她当我的面坐在这里揩眼泪,临走时一双眼睛红得像樱桃。”
杨灵脸上仍是一副似听非听的表情。艾雪道:“喂,你金口玉牙,到底说给我听听,她是谁?你不说我马上不理你,回县城去了,你晓得我是个说得出做得出的人!”
杨灵只得道:“可能是单爱鹃。”
艾雪得意地一笑,说:“哼,就说是单爱鹃,何必加个可能!”
正说着,就听见大门外单爱鹃的声音。艾雪走出去,见单爱鹃穿一件玫瑰红的外套,里面是白毛衣,领口露着几朵小绒花,很逗眼。走热了,瓜子脸儿红扑扑的,微微冒着汗气。
单爱鹃正和护士说话,忙笑着招呼艾雪。因见她一直笑盈盈若有所思地看自己,倒有些不自在起来,又笑着问:“艾姐,他清醒了吧?”
艾雪这才笑道:“他清醒了,正摆你的龙门阵呢,说曹操曹操到!”
扭头向病房喊:“杨灵,你看谁来了!”
看单爱鹃进去了,自己就到医生家里聊天去了。
过了一会,单爱鹃来向艾雪告辞。艾雪想说怎么这么快就走没说出来,道:“忙啥呀,就要吃饭了,吃了饭走!”
“不吃饭了。艾姐再见!”
艾雪送她出去,问:“你明天什么时候来呀?”
单爱鹃诧异道:“我没说明天要来呀!”
艾雪皱眉说:“你不来不行,我得回单位上班呀!你晓得,四清中有两件事我欠了他的情,尤其和魏老三有关那件事,你最清楚!所以这次我接到柳石的电话就来了,照顾了他几天,我是来还他的情。明天我一定要走,你从明天起就来照顾他。”
艾雪说的是真话。她出于好奇,同时也想试探一下单爱鹃和杨灵的关系。
单爱鹃迟疑地问:“那,昨天下午他组上的人都来了,你咋不……”
她这一问,又勾起了艾雪的不快,一时无话可答。
单爱鹃见她沉默着,便问:“艾姐,他这里用的东西,都是你带来的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