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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国旧情,爱连环,恨连环(175)

作者: 让之 阅读记录

他俩从此就熟了。柳石常给老头儿摆知青的龙门阵,摆小星一队遇到的一连串悲剧,老头儿听了不免叹息。

老头儿开初光听,后来也逐渐讲些干校的趣事。

有几位干部去偷煤油。干校为了节约用电,及为了不让大家看小说杂文之类的闲书,晚上九点钟熄灯,你还要再看书就只能偷偷点油灯。有回几个干部趁干校放露天电影,提灌站无人看守之机,相约到提灌站偷煤油。

回来时一洋铁桶儿煤油只剩小半,这才发现各人的半边裤腿都浸湿了。一路上桶儿泼泼洒洒,这样肯定给破盗窃案留下了线索,几人吓得赶快都脱下裤子拿出去扔了,连续几天在恐慌中渡过。哈哈还好,终于没事。

柳石说这种事情知哥中太多了,但就是最胆小的知哥也不会把裤儿扔掉。老头儿感慨说还是知青活得自在,如果能带薪的话,他也申请下乡当个老知青算了。

柳石嘻嘻笑。

他又讲一个属于“高知”的更笑人的故事。

干校每个学员都要在小组会上狠斗自己头脑中的私心杂念,并且互相揭发。这叫“当众脱裤子,忍痛宰尾巴”,你怕羞怕痛是不行的,自己不脱裤子,就会有人来帮你脱。

开始时大家互相揭发,揭发的都是些小毛病,头儿不满意。

学习班包括头儿全是知识分子,半数以上是旧知识分子,都很内行,晓得大家头脑中都有很多肮脏东西。

文史馆的赵某和书画院魏某本是最老的老庚(老朋友)。这晚上同寝室的人听见赵某说梦话问:“唉,这句话说不说得?”

第二天一早就去给工宣队的领导汇报了。工宣队把赵某叫去审问:“喂,哪句话说不说得?你问哪个哪句话说不说得?哼,你不坦白呀?你梦话里面说得清清楚楚,现在就看你老实不老实交待!”

赵某依稀记得自己所做的梦的内容。审了一整天,把赵某搞得神经崩溃了,只好交待,“梦里边我是在和魏某商量,我们互相只揭发鸡毛蒜皮的东西怕过不了关,互相要揭发一两个有分量的问题,问他那句话说不说得,意思是他说过的那句话,我揭不揭发得。”

“哪句话?”

“魏某人,他狂妄得很,他罪该万死!有回他讥笑、他讥笑……写的字,唉唉,我不敢说呀!”

“没有关系,你说!”

说了之后姓魏的就大祸临头了,不过还算好,没有被整死。

柳石问:“关起来了?”

“也没有关监狱,现在都还在干校,只是脚有点瘸。”

“那,老庚变成仇人了?”

“魏某的脑筋好象还很开通,晓得赵某是迫不得已,见了赵某还点点头。后来反而是姓赵的不理对方了,哈哈,他好象是背叛就干脆要背叛得彻底!

“知识分子,臭、臭——也包括我在内!”

柳石这是第一次看见他咧开嘴哈哈笑。

柳石因见他桌上堆着一些历史和经济学等方面的书籍,柳石偏生对历史政治等方面的问题也有些兴趣,经受文g的洗礼,兴趣更浓了,就择簿的抽出来翻看,有不懂的地方,也请老头儿讲一讲。

柳石和水秀回了一趟省城。这天从省城回来,在清庙街上碰到放羊老头儿,就问吨半谷黄了没有啊?

老头儿冷笑道:“你想拿他们许给你的稻种吧?别做梦了!”

柳石追问,老头儿道:“你去看就晓得了。”

柳石十分诧异,连忙往大荒沟去,水秀也跟了去。

老远看见吨半谷试验田边的空地上聚集着许多人,两根电杆之间拉着巨幅标语“宁要社会主义的草,不要资本主义的苗!”

正开现场批判会呢!沈惠芬胸前挂一块黑牌,在接受批判。

柳石耳听着这些强词夺理的批判发言,觉得荒唐可笑。他观看这些发言者,见大家表情严肃,义愤填膺,情绪都是发自肺腑而不带矫揉造作。又见场子里的人都在认真倾听和激昂地呼喊口号。

他不由思忖:这些干部和知识分子,他们的知识和阅历都很丰富,他们真觉得沈惠芬里通外国,十恶不赦么?真相信这批资本主义稻种会毒害农村么?

还是本不相信,因为批判会开得太多而就相信了呢?因为自己发言太认真、太投入,把胡诌的内容说得像煞有介事故连自己都相信了呢?

唉!

夕阳西沉,批判会完了,柳石也回到放羊老头儿的住处。羊已归圈了,水秀正帮着做饭。

老头儿说水秀是稀客,取下屋梁上半截风干的羊肉,煮了招待。柳石因事情起了变化,不晓得老头儿现在对自己和对吨半谷的态度,见他这样才放心了。

吃饭时柳石便问:“说这个吨半谷是资本主义的苗,真是名符其实!现在既然批判它,可能这一田谷子割下来,要碾米吃了?总不能留做种子,明年还推广资本主义的苗吧?”

老头儿笑道:“对这田谷子的处理办法讨论来讨论去,有的说犁掉沤肥,有的说拿来喂牛,后来一致决定喂牛。牛虽然也有七情六欲,但是没有思想,不必担心遭到腐蚀,出现资产阶级化。哈哈!”

柳石跟着道:“是呀,也不必担心牛遭到腐蚀会去走资本主义道路,因为缰绳在造反派手里呀!哈哈!”

二人笑得东歪西倒,你拍一下我肩膀,我摸一下你胳膊。连秀秀也跟着笑。

吃完饭天黑了,柳石便要水秀快回去,水秀说害怕走夜路。老头儿道:“咦,你咋叫她单独回去?大荒沟有狼!这里有住处嘛。”于是又聊了一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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