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国旧情,爱连环,恨连环(227)
向妈道:“早不说迟不说!”
谢天道:“以后再说!娘,你放心,妹妹何时做完五双青布鞋,我拿着就转身,马,向妈骑回来……”
向妈打断:“哎,我哪里会骑马!”
“那你牵回来。”
“呸,我跟你牵马回来!”
“要是到了妹妹家门口还没有做完,我也不进门,我就坐在门槛外边等。”
听他这样说,连谢娘都只好不做声。一方面也是被他对妹妹的真心实意感动了,不好扫他的兴。
一路杜芊在马背上做青布鞋。她双脚并在马鞍的一边,人轻,马走得很平稳。有时马背一颠一颠,她针脚仍一点都不乱。路人都好奇看着,每个人都走过了又回头看。杜芊被人注视不好意思,实在也没有办法。
离宁安城还有十几里,做好了四双零一只。
谢天像有什么心事,说:“妹妹,这段距离,到你家,这一只是做不完的了。”
“你进去喝口茶,我就做完了呀!”
向妈道:“你对娘发了誓的,你就在门槛外坐着,等她做完嘛!”
谢天说:“向妈,你是晓得的,我娘的意思,根本不许我晓得妹妹家的门开向哪方,向南向北。妹妹,这四双鞋子,我就送给我四个兄弟,我那双,你无论何时带来给我都行。妹妹,这十多里,只好委屈你走路了呀!”
把杜芊扶下马。他笑咪咪揣着四双青布鞋,头也不回,骑上马去了。
棒老二虎子不认妹
杜芊心情好急迫啊,她加快脚步,向妈都差点跟不上。进城后看见烂糟糟的房屋街道,有的墙垣垮塌了还没砌,有的大门撞坏了正在修。
连县□□都被趁火打劫,遭受回禄,门楼剩个黑黢黢的架子。龚县长不急忙修复,还经常站在焦黑的门口与人说话,让记者拍照,用意盖在于表明救灾款项另有急用,并向上边争取更多救灾款。
丁举人家被推倒的旗杆不知去向,后人不缺钱只缺荣耀,新旗杆树子在深山里等钱去买。街坊各忙各的,或无所事事,坐望着天空。
看见杜芊都眼睛一亮,有的面带惊喜,有的纯粹是吃惊:“哦,你回来了?你爹妈,你哥呢?”
“你回来做啥呀?”
又都对向妈打量一番。
杜芊已看见了自家门口了无生气,从街坊问话表情中更证明了家里没人,顿生恐慌之感,讷讷道:“我回来,咳,我回家呀!”
“你咋会一个人……”
她连忙拉着向妈的手:“向妈,她是、那边的亲戚。”她实在不知该怎样介绍。
“你爹妈去渝州找你们,走了才几天!”
“你哥哥呢?虎子!”
又一层阴影笼罩上来,杜芊听出了哥哥一直在外,没有回家!
她啥也不说,带着向妈往家里小跑。跑拢将锁着的双扇门一推,“吱嘎”露出一道缝,扒着往里看。
住在附近的四叔闻讯,带钥匙赶来了。开门进去,杜芊看着空荡荡冷清清的家,心里难受,只好和向妈到四叔家里暂时住下。次日向妈走时,杜芊与她的惜别之情,也难尽表。
杜芊急着见到父母。可四叔抽不开身,无法送她去渝州。过些日子,四叔得知住在本城的表弟兄张老坎夫妇、朋友陈方良和女儿女婿五人去渝州,便请他们带杜芊一路。
上路头天无话。次日走了六十里路,到一处叫下院寺的地方。只见这里原先干枯的高粱、苞谷苗,几场雨后黑黢黢的,只待成为燃料或肥料,脚下草芽儿已蓬勃生长出来了。
别处人们都在坡上挖土了,补栽红薯、洋芋之类,仍想有所收成,这里怎么还景物依旧呢?日头还高,张老坎、陈方良还想再走一截,到前方有幺店子的地方再住宿。
村口走出一人,叫道:“你们还要往哪里走?”
张老坎、陈方良互相道:“好笑,这么早就来拉我们歇店了!”
向这人道:“嗨,留我们吃饭哪?”
“留吃还要留住!前面刘家台三十里路,走不拢天就黑了。”
“天黑了怕啥子?”
“这条路有棒老二!”
“棒老二”即土匪,张老坎、陈方良一听不再回嘴。
这人道:“这里我还小,就有棒老二,一二十年了,只是过去不抢行人,对客商也就是收买路钱。天干这两年,他们也很少抢人,没得抢头。
“现在下了雨,路上有客商,村庄有烟子,他们也像睡醒了,一连绑架了好几起。并且,连过路的都抢!你们硬要走,莫怪我没有打招呼!”
张老坎不满问:“嗬,官府在做啥子?”
“官府做啥子?你去问官府。过去他们一直跟官府周旋。现在连过路的都抢,官府恐怕要动真的了,不晓得哪一天。”
前方一带赭红色山岭,那里一处山脊上耸立一座矮胖碉楼,方圆百里都在碉楼眼皮底下。
陈方良指着碉楼问:“这拨棒老二是不是住在那里?”
“不晓得。这匹山几百里,碉楼有好多座,土匪也不止他们这一拨。你们莫看这座碉楼远,他们头儿叫红疤儿,他从碉楼的洞眼里,就看得出过路的穿得好与孬,是些啥子人!”
杜芊不禁轻轻打个抖。
这人看在眼里,说:“哎呀,隔这么远,你莫怕。”
杜芊定了定神,竭力用大人成熟的口气问:“你说那头儿,他多大年纪,怎么叫红疤儿?”
“哎,就是他下巴右边,有块红的胎记,年轻时鲜红鲜红的,现在老了,变乌红了,上面还长了一撮毛。”
杜芊忘了继续装成小大人了,不由闭上眼睛,细小的身子晃一下,张老坎老婆和陈方良女儿忙上前扶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