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国旧情,爱连环,恨连环(231)
因谢天和他弟兄们的宣扬,杜芊的手艺远近闻名。周围各乡谁不知道古路镇的古路村有个叫杜芊的十四五岁女孩子,做的鞋,裁的衣,绣的花,甚至打的麻耳子草鞋,都要比别人的好得多!
谢娘向妈出去一说,杜芊要接衣服在家里做,十里之外古路镇几家大户人家,抢在前面,就把布料送来了。母女从此灯下都在赶工。
母女俩灯下说话,杜芊说起在宁安学缝纫时,用过缝纫机,缝纫机打衣服,比手工快过十倍呢,等积攒了钱,去买架缝纫机。谢娘说不如现在就买?
杜芊说:“妈,你现在还拿得出钱呀?”
谢娘说:“屁的钱!就是有一万两金子也藏不住哇,他过去晓得了就会来翻,墙根都要掏空,屋梁上瓦片都要翻转!你在这里,他才不来乱翻了。”
“那现在怎么买缝纫机呀?”
“这妈要同你商量了。家里田也没有了,我母女两个,住这么大一个大院子,做什么用呀?你来之前我想,把这个院子卖了,得的钱,买两间草房,剩下的钱,买两亩田来自己种。现在我想,去买架缝纫机,够不够哇?”
“妈,你要想好哇,卖了买不转来了。”
“妈想好了,剩的钱,二天当你的陪嫁。”
“妈,二天是哥哥嫂嫂的,我不要!”
“就说留给他,背时的,田也是一样嘛。”
“嗯,妈,钱够!”
谢娘便托人做中,卖了大宅院,在相邻麻柳村另买了一正一侧两间瓦房,正房上面有个小阁楼。与侧边瓦房相对,是间茅草搭成做厨房猪圈的偏厦。屋前有条活泼的溪水,溪边用篱笆围成个小菜园。
不几天,缝纫机也买到了。
这时,本县成立了各界人士抗敌后援会,参加的有士绅、农民、工商业者、□□等。谢秀才在世时,凡乡村的公共事务,他都是承头人之一。
谢娘耳濡目染,她虽然没有参加后援会,村上开会都要放下手中的活去听。杜芊却只在家中缝纫,有时也去屋前菜园浇菜,或沿溪边逗弄花草鸟鱼。
溪涨水宽处有丈余,秋冬有的段落亦形成小小清潭。秋天也没有蜂儿蝶儿,这对杜芊是很寂寞的呀。还好菜园一角开了几丛菊花,有黄有绿,还有白菊花。
杜芊站在那里看花,她有时还会搬个小板凳儿,对花坐着,也没有酒,也没有茶,只有一颗爱心,陪着眼睛和花。
杜芊水做的心子,她对一切都没有怨恨,只有伤心,现在她的伤心都变得很淡很淡了。如前面那池清潭,上面落叶飘出一丝丝喜悦。
爹、娘、虎子、谢伯……红疤儿、三角眼,这些脸都在她眼前或隐或现。直到飞来几只白蝴蝶儿,令她眼睛一亮,又看见一朵一朵的花。她知道这是残蝶,再冷就没有了。
捐寒衣
眼看秋风秋雨,黄叶纷落。不日就将北风呼啸,白雪飘飘。后援会发起了向前方将士捐赠寒衣,乡村保甲家家收集寒衣。
谢娘参加村上的集会,听了演说回来,不管杜芊听没有听,缝纫机嘀嗒声中,把听来的先对她说了,然后就翻箱倒柜清理谢伯的衣服,折迭好堆在方桌上。
杜芊说:“妈!”
谢娘抬起头来。
“妈,爹这些衣服,有几件士兵能穿的呀?”
“呃,我想过了,这些短衣,可以穿在里面。这几件长衫、袍子,给当官的穿嘛!”
“当官的穿?在家里穿?”
谢娘苦笑说:“那,家家捐寒衣,我们咋办?”
杜芊说:“要捐,只有做新的。”
谢娘说:“要得,当时会上,我看有人捐赠的寒衣,就是新的!”
谢娘其实听演讲就在想,做几套新寒衣,又怕杜芊忙不过来。
谢娘便问:“女儿,我们做几套新寒衣?”
“我不晓得,你说呀。”
“我们多做两套!”
谢娘去镇上布店,买了一疋灰布和一大包棉花回来赶做寒衣。
杜芊问:“做军服哇?”
“保甲就说的寒衣。老百姓哪个会做军服呀,哪里有样式?”
杜芊不语。她小时宁安街上,就见过穿军服的,她打开布匹,拿起剪刀就“嚓嚓”剪了起来。母女俩连续几天赶工,竟做成了十套寒衣!
这天赶场。古路镇中央有个老戏台,戏台上扯的横幅:“有志抗日的青年,请参加义勇壮丁队出省抗日!”
此时联保主任、当地士绅和小学祝校长数人气宇轩昂站在台上。
五十多岁的祝校长握拳大呼:“同胞们,青年们,日本鬼子侵占我东北,杀戮我父老,侮辱我姊妹,抢劫我财物……我们不当亡国奴!参加义勇壮丁队,出省抗日光荣!”
听演讲的人把街都拦断了,许多人血脉贲张,跟台上的人一起挥舞拳头,鼓起喉咙,高喊口号。台上台下男女,同仇敌忾呀!昂扬悲壮之气在弥漫上扬。
不听的也有,撬箩筐、背背篼,瓜皮帽青头帕在人丛中穿来挤去,眼睛东盯西瞧,喉咙嘟嘟囔囔。
听的人中,也有不少是袖手缩脖的,站着发呆的,撇嘴吐舌的,听了半天还在问是不是长毛(太平军因反抗满清不剃发而被称之为长毛)又打起来了的。看来唤起民众绝非一日两日之功。
赵芸和几个学生在戏台背后的大街边演西洋镜。
西洋镜城头娃儿都看腻了的,这里好稀奇呀!一个几尺宽的大木箱,箱子前方三个安凸透镜(放大镜)的圆孔,同时三双眼睛凑在孔前看放映,屁股撅着,也无坐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