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国旧情,爱连环,恨连环(349)
翠枝并不是那种挥动鞭儿驱赶着白云的牧羊女,她家一共才几只羊。
这天梅林带着钱亮和子羽去找她,一路山水苍茫,后来他们先发现这几只羊,因为有两只是白色的,随后才发现她。
她身上随意挂着些树枝和青藤,里面肌肤闪闪烁烁,惊慌摆手不让他们走近。
他们想她莫非是猡体呀?又一看,她衣服真的都挂在树枝上。
梅林说:“诶,你们都背过脸去呀,走远点。”
钱亮和子羽便转身走开。梅林扭着腰肢走过去,她虽然难为情,但没有摆手拒绝。
梅林把她挂在树上的衣服递给她,当她伸手接衣服时,有只灰色的小动物从她怀里蹦出,撞着梅林胸口掉下来,打个滚跑了,倒把梅林吓跳起来。
“野兔!”钱亮不禁叫道,向前冲两步。
他马上站住了,盯着跑远的野兔,不由打了个干呕。他感到舌根、齿颊都是血腥,带着咸味,咂咂嘴又打个干呕,用手揩了揩嘴。
翠枝在树丛中穿好衣服,叫:“梅老师!”
梅林走过去,她目光惊恐,牙齿打颤道:“那个人……”
“噢,别怕呀,他叫钱亮,你跟他一起跳过舞的,还跳了很久!”
“他做啥?”
“他们就是来看你的。”
“我不!”翠枝头摇得像拨浪鼓。
“翠枝,你生病了,你不舒服?”
“我没有。梅老师,我走了。”
翠枝唤羊:“咩——咩——”
梅林看后面的路,好陡,几乎是悬崖,忙说:“翠枝,你莫慌,你怕他,那我叫他们走。”
“真怪,”梅林过来对钱亮说,“你看起是凶悍,可她那天还跟你跳过舞,亲热得连我都嫉妒了!”笑着原地打了个转。
“但她又变得看见你就发抖,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怕人怕成这样。”
钱亮不语。梅林见他像要垮掉的样子,尤其是他那张硬壳脸,就像要分崩离析。
赶快说:“我们只有走了。”
见钱亮那对木眼珠子滴溜溜转动了几下,又定住了。回头一看,翠枝已经跑了,带着几只小羊沿那条绝壁上的羊肠小径下山。
小羊时而蹦跳,时而踟躅不前,时而如履薄冰、缓慢移动。翠枝也跟小羊一样,胆大、轻快、小心翼翼。
钱亮心想,她如果出事,是我逼她上的绝路?他不晓得自己面如死灰,不晓得自己僵硬的脸壳因翠枝像条壁虎、像只小鸟,害怕、欣赏正逐渐变得有些柔和。
他们站的地方已看得到手爬岩和嘿木庄园。梅林说回马颈子山算了,钱亮心有不甘。
他现在荷包儿鼓鼓,从白驹那里分得的“赃”,还几乎原封未动。对子羽道:“我们上次去银匠家里,他柜台里的银器都没有来得及看,我们再去看一下!”
子羽笑道:“上次银匠和铁匠讲故事,正讲到精彩地方就断了,你这家伙!”
二人便下山朝嘿木庄园走,老远先听到小河对岸铁匠铺“镗、镗”打铁声,遂过桥来到铁匠铺。
路边拴匹马,蔡谊的徒弟正弯着腰,扳起马的后蹄在削马蹄。
蔡谊在里面打马蹄铁,一见二人,“当”一声把铁锤扔了,哈哈笑道:“我猜中了,猜中了!”
二人一愣,子羽笑问:“蔡大叔,你猜中了啥子?”
蔡大叔端条板凳让二人在门口坐下,笑道:“我猜你们还要来。上次你们负气走了……”
说到这里他看钱亮一眼,继续道:“我对金戈说,这两个知哥,早迟还要来。短则几天,晚则几个月,哈哈,没说错吧?”
子羽仍故意问:“你凭啥子这样猜?其实,我们是因为在马颈子山伐木,隔得不远。”
“哈哈,来与不来,跟远不远有什么关系?”
却见铁匠铺里坐着个年轻人,黑黑瘦瘦的,面孔五官倒也周正,就是他在这里钉马掌。蔡大叔说他叫阿华,从瓦力铺来的。
二人因梅林说过,便知是翠枝的男朋友。都不由暗中嗟叹,其身体虽瘦弱,却是名好骑手,不然山路崎岖哪敢骑马前来。
忽见铁匠墙上也挂着张年轻女兵的像,灵秀端庄,与银匠墙上的那个女兵是一人,差别只在于这是铁相框,显得沉甸甸的,那边的相框是银边,更精致。
“咦,咋回事?”子羽没头没脑问一句。
蔡谊笑了笑:“就是她呀。”
“哦,一个女的……”
“两个男的。”蔡谊笑得有点狡黠。
钱亮道:“总有段故事吧,蔡大叔?”
蔡谊道:“有哇。不如我们到他那边去?他那边是个家,干净,不像我这里。”
带二人和阿华走进嘿木大院,到了银匠铺。
金戈正“咣当,咣当”敲打一只漂亮的项圈,取了水晶眼镜看人。
钱亮连自己都没料到,会一下子陷入恐惧之中,不知那天他女儿对他说了些啥,茹毛饮血,野人,脚在打闪,心里狂怒你面对枪口脚都没有打闪,你真是白活了,你呀你!
银匠在看一眼两个知青之后再看一眼铁匠,铁匠满脸带笑,把银匠也惹笑了,让两个知青进去。
他俩俯身看这只要完工的项圈,上面有两朵茉莉和几匹叶子,叶上有几滴露珠,说巧夺天工都不算溢美之词。
钱亮冒出句:“哟,是给你女儿打的呀?”说了他自己都一愣,露出傻笑,为何问这个。
银匠笑而不言。铁匠问站在旁边的阿华:“嘿,你把打首饰的钱送来没有哇?”
阿华赶快对银匠说:“哦,大叔,那我回去就把钱送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