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国旧情,爱连环,恨连环(415)
两个便出了白庄,去看坡上的柑桔林,边走杨灵边讲些跟着陈闻道搞科学实验的情况,以及果树种植方面的一些问题。
然后来到了泣红亭,坐下来小憩。
韩敏力说:“噢,我很想见媛媛,谢谢她上回送我的礼物,我还没还礼呢!我爸爸在大荒沟干校,我去看爸爸,顺便也可以到大明去看她。”
杨灵借机试探着问:“我认得你爸爸。他最近来看过你没有?”
“咦,你到干校去耍认识他的?”
“嗯。”
“爸爸最近没来过,只有信。”
吃饭时,荤菜主要是白如冰现拿钱到农民家买来的鹅,此外还有一小碟腊肉。
林之强指着说是从泉水街守庙的张道士那里买来的隔年的陈腊肉,颜色鲜红,瘦而喷香,肥而不腻,带回家里去了,只留下这一小块,舍不得吃,今日拿出来招待杨灵。
他先拈一片在杨灵碗里,果然鲜红晶亮,切得只比纸厚一点,于是一人一片,很快就光了。
剩最后一片,鱼丽笑吟吟挟给杨灵:“这是中队长留给你的,她没有吃,又不好意思挟给你。”
韩敏力看她一眼,没吱声。杨灵笑着吃了。
大家喝着酒。说到蒋猴子和阿果的事,白如冰笑道:“他下面那间屋,怎么当新房?可以让他搬上来住。”
鱼丽:“你莫乱开黄腔,他搬上来住哪里?”
“我们病残回去了,房屋不就空了?”
鱼丽:“你呀,说得轻巧像根灯草,你晓得哪阵办完手续?说不定招工的还先走呢!”
鱼丽和几个知妹耳语了一阵,姑娘们遂一齐站起来举杯,笑吟吟地说:“中队长,杨哥,为你们的幸福举杯!嘻嘻,欢迎杨哥嫁到泉水来!”白如冰和林之强都笑着鼓掌。
韩敏力红着脸要离开桌子,被大家拉住了。鱼丽拍手儿笑道:“看哟,中队长笑得好乖!”
韩敏力真的被逗笑了,仍死活不肯拿酒杯,鱼丽去兑了半杯糖水,加点儿酒,硬逼她和杨灵一起干了。
鱼丽又拍手笑:“呵呵,畅饮幸福,畅饮美酒,畅饮爱情!”
于是大家都乐呵呵地举杯,知妹都是糖水加的酒,一起畅饮。
饮毕,蓝花衣裳道:“中队长,鱼丽,今天谢谢你们,大家在一起好高兴。可是我等会回去了,又不晓得过怎样的日子,出工没力气,不出工社员又要戳背脊骨……”
白如冰:“你呀,我和鱼丽,见你一回劝你一回,要想开些,在苦中寻找乐子。”
向着大家:“外省有些地方的知青,用疯狂来调剂……”
鱼丽瞪他一眼:“喂,别说漏嘴了,酒没喝二两!”
他便缄口。旋又问林之强:“有个十八世纪外国学者的一句话,被现在许多知青奉为至理名言,你晓得不?我给你那本油印的《外国文学史》上就有。”
鱼丽:“光晓得十八世纪,文艺复兴时期,意大利的彼特拉克!”
白如冰:“彼特拉克说,我自己是凡人,我只要求凡人的幸福。”
林之强微笑点头。
白如冰:“啊,有味道吧?知青中现在寻求刺激,穷欢乐,结婚呀,办病残呀,就是这样来的……”
鱼丽微笑着插一句:“十年一觉扬州梦。”
白如冰:“什么理想呀,抱负呀,都……”
林之强笑:“你说话太偏激了!杨哥和韩姐就有理想,不同于凡人。”
杨灵:“不对,我也只是凡人中间一个凡人而已。”
林之强问:“你要来改造山里的果树?”
杨灵点头:“我有个叫陈闻道的朋友,他正在省果树研究所搞这方面的研究,我一直跟他当助手。我想先整治白庄周围这些桃树,使它们返老还童。”
大家都道:“真的呀?有这样神?”
“这些桃树本来就神。桃树的寿命不过一二十年吧,据说高原上的桃树有活到五十年的,但白庄这些桃树,我看树龄超过五十年以上了,这是罕见的特例,在果树研究和生物遗传学方面,都很有研究头!”
大家边说边吃,菜冷了,韩敏力和鱼丽把冷菜端去热。疤豆儿对白如冰说:“你拉二胡来听嘛!”
白如冰就进屋里拿了二胡出来,拉了支《病中吟》,说道:“你们唱歌吧,我伴奏。”
几个知妹就唱《扇盒盒》,“扇盒盒”是追女朋友的意思,用的是《班长拉琴我唱歌》的曲子。
林之强:“太俗了,唱个雅的吧!”
知妹们又唱《甩秋波》:
月牙岭上藤缠树,金河河里波连波。
知哥赶场船头坐,妹在船尾望哥哥。
长长的辫儿红红的脸,小妹的秋波甩过来。
可惜哥哥是近视眼,小妹的秋波看不见。”
白如冰笑道:“这个也俗,唱《知青之歌》!”
知妹们又唱:“告别了妈妈,再见了故乡,脚下的道路多么艰苦漫长……啊,用我们的双手修补地球,用我们的双手绣红宇宙,赤遍全球!”
林之强:“这首歌的曲调虽然凄凉,但是歌词里又杂了些豪言壮语,显得怪里怪气。”
红衣知妹:“真正雅的只有《秋水伊人》,叫鱼丽来领唱,只有她唱得好。”
白如冰就拉起《秋水伊人》的过门,鱼丽过来唱:“望断秋水,不见伊人的倩影。更残漏尽,孤雁两三声。往日的欢乐,方映出眼前的孤单。梦魂无处依,空有泪满襟。”
众人合:“几时才能回来哟?伊人呀!几时才能穿过那边的丛林?”
鱼丽接着唱:“望断秋水,不见妈妈的慈颜。东方未明,队长哨声起。往日的欢乐,方映出眼前的凄凉。苦痛向谁诉?空有人独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