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国旧情,爱连环,恨连环(65)
可阿姣还有更管用的名字没有说出来,此时连忙要再说话,人们哪里等得,后面有人叫:“走开走开!”
她背后的大个子纵有怜香惜玉之心,可后边势头汹涌,连忙越过她将大瓷盅递进去。阿姣遭挤在一边,脸红筋胀,泪珠儿滚。
一旁的花枪马上接过大洋瓷碗,又硬递了进去:“喂,有菜票,你为啥不打?”
里面道:“这是职工食堂,你又不是我们工人!”
“我有菜票!”
“你哪里来的菜票?”里面另外几位厨师也凑过来,看他的菜票。
“你管老子哪来的菜票!”
“你龟儿给哪个充老子!”掌勺师傅用勺子猛敲菜盆子。
知青脾气大,厨师的脾气也不小——那年代的厨师,尤其是掌勺的,都很高傲。
内中一个稍温和的说:“你光有菜票,还要肉票哇!你把肉票拿来!”
花枪就瞪着眼睛吼了起来:“老子没得肉票!”
眼白翻起,眼球就像要弹出眼眶。掌勺师傅受惊,勺子软搭搭“叮咚”碰在菜盆边上。
花枪旋又转身朝众人道:“怪了怪了!老子是农□□是农民喂的,喂猪的人还吃不成肉,没得肉票!不喂猪的人还反而吃得成肉!”
他这话谁人不知,可大家又都初次听说,觉得新鲜,有回味,闹哄哄的食堂一下子变安静了。
他乘兴又对着窗口吼:“你打不打肉?不打肉老子反了!”
正在咀嚼他前面那番话的人们听他这样一吼,又“哄”一声笑了,纷纷道:“嘻嘻,反了,为个啥子?”
“哈,从来没听说过反伙食团的!”
“走开走开!”
“把他拉开!”
花枪生怕挨打,只好赶紧走开。却拿瓢羹把大洋瓷碗敲得咣当咣当响,瘸着腿在食堂里一拐一拐走来走去唱:“嘿,嘿!泥瓦匠、住草房,纺织娘、没衣裳,打席的、睡地板,烧窑的反而端破碗!嘿,嘿!”
声音瓮声瓮气,模样一本正经,逗得打好饭菜的人都不走了,就在这里看着他边吃边笑。
花枪唱得更来劲了:“嘿,嘿!种菜老汉吃菜脚,喂猪大爷吃糠壳!卖油娘子水梳头,卖扇娘子手遮头!嘿,嘿!”
一些在外面吃饭的人也被他吸引了进来。
外面什么地方传来吵闹声,花枪不唱了,竖起耳朵在听。食堂里的人便也跑出去看热闹。声音越闹越大,食堂里的人转眼跑空。
阿姣已看出名堂了,走拢问花枪:“咦,咋回事?”
花枪哭丧着脸说:“笑虎遭了!”
刚才笑虎从巷子绕到厨房背后,一看案板上真的搁了半瓷盆回锅肉。窗口有铁条,别人要偷跟本够不着。笑虎用蛮力将铁条向两边掰开一些,挤进半只肩膀,手臂伸直,手指一勾,肉盆子就过来了。
端不出来,只得抓起旁边一只瓜瓢,舀一满瓜瓢,斜着取出来。见表面落了些从铁条上刮下来的铁锈,遂将面上这几片肉丢回去,顺手又用掌侧将窗台上的灰尘和铁锈抹拢,抓起撒进里面肉盆子里。
将瓜瓢藏在衣服下,一边在巷子里疾行,一边咧着嘴笑。他只要再走几步,左拐,穿过一片菜地进了村子,就万事大吉了。
不料从右边岔巷走出来几个工人,这几个人见他衣服下拱起一团,明显偷了东西——倒也没啥,知青偷东西有他们屁相干!却因笑虎边走边在笑,高兴劲儿就像捡到金子似的,觉得很好奇。
“嘻,笑虎”,笑虎因高得出奇,所以成了名人,“你衣服里头是啥东西呀?”
“你要生娃儿了?”
围上来要撩开他衣服看。笑虎不笑了骂道:“管得老子的!走开走开!”
挣扎着要走。这样一来对方几个人更执着了,瓜瓢被扯了出来。“啊,肉哇?”
“龟儿,偷伙食团的回锅肉!”
笑虎咆哮着蜷缩身体,双手捏着瓜瓢想跑,哪里跑得脱。
“贼娃子!贼娃子!”
“龟儿不要脸的知青,几辈子没有吃过肉哇?”
“捶他!捶他!”
工人平常对知青的傲气和无法无天早有不满,乘机渲泄,七手八脚抓扯笑虎,打他的冷拳。
笑虎被打得哎哟叫唤,长胳膊一挥将回锅肉连瓜瓢扔进脏水沟,空中飞落一些叫人看了可惜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——终至被跑来的娃儿捡干净了。
他边揉腰边退着走,还边吓唬打他的几个人:“咳咳,好!打得好——龟儿等倒,等倒哦,不要跑!”
被人使绊摔倒,用脚踢。
巷子人越来越多,阿姣先远远站着,看见打凶了,这才挤上前去劝,也被冷拳击中。她半是疼痛半是用计,趴在笑虎身上尖声哭了起来。打的人这才住手,并开始散去。
花枪一直在外围不敢挤进去。此时方对着人群吼:“哪些狗r的打的,有种的等着,不要跑!”
小巷里工人几十上百,都异口同声道:“老子打的!老子打的!”
“老子们等着,龟儿的杂种,快点去农场搬兵!”
花枪吼道:“好好,你们等着,不要跑!”
工人们道:“哈哈,自带担架!”
“狗r的自带棺材!”
“嘻嘻,你们多抬几口棺材来呀,打死了好埋!”
打油建
火把节已沉寂了多年。凯风农场知青与附近山上的彝胞很熟,便去找他们打听火把节的情况,决定今年办个火把节来热闹热闹。
火把节这天是下弦月,要后半夜才有月亮。天擦黑就见周围山头的彝胞家星星点点举着火把,在开始转游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