港岛东岸来信(10)
“楼医生,救护车刚送过来一个出车祸的孕妇,当值医生又找不到人,你快跟我去看看吧。”护士长焦头烂额,一把抓着他手臂。
他抽出手,神情凝重,跟着护士长边跑边了解情况:“今天当值的人不是乔医生吗?”
“是她啊,”护士长面色为难,情况紧急不得不实话实说,“早上乔医生说要出去办个事,办到现在都没看见她人。不是我看不惯她的一些行为,但她这样擅离职守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,仗着自己是院长的宝贝女儿就可以不把病患放在第一位吗。楼医生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?”
他没心情管其他医生,心系急诊大厅的病人,从护士手中接来干净白褂穿在身上,戴好医用口罩刻不容缓地跑进检查室。
人命关天,晚一步都可能一尸两命。
护士长被自动闸机拦在门外,想到乔医生的种种行为她怨愤地摇了摇头。
有人不合时宜地问:“楼医生不是心理科的吗?”
护士长没回头,觉得她这问题有些好笑:“楼医生是咱们医院不可缺失的顶梁柱。他刚来的那两年恨不得睡在急诊室里,夜夜不着家随时待命,大概是把身体熬坏了才不得不转到心理科室。明面上是轻松了些,可实际上他还是放不下急诊室的病人,转了又跟没转一样,人手不够或是像今天这样情况紧急的时候他还是会来急诊室帮忙。”
“治好了功劳都是别人的,治不好责骂声就都由他承受。所以来医院五年了,医院上下的小姑娘没有一个不知道他楼津渡的名字怎么写。欣赏他的、可怜他的,一半一半吧,多的是心生爱慕但不敢靠近的胆小鬼。”
是吗……
女人低声呢喃:“资料还是不够齐全。”回去得再找找。
她一心只有任务,话音虽小声却被护士长听得清楚。回身一顿,护士长眯出笑脸:“是你呀姑娘。”
“?”
雾忱儿感到困惑,“我们认识吗?”
“不、不认识,”护士长摇头说,“是刚才在大厅里,我从楼上看到你和楼医生抱在一块儿,想来你们关系应该不错吧。”
旁人怎么会有这种错觉?
她下意识拎紧礼服袋,眼睛垂瞥右侧:“我跟他没关系。”明明是一句实话,她却觉得喉咙干涩。
护士长目光下移,看到她左手臂凝结成柱的血渍,一个快步走上前来抓着她左手腕自来熟地关切女人:“你受伤了,跟我去前面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。”
没等雾忱儿同意,护士长直接领着她往住院部的前台走,“消毒包扎这种小事我还是信手拈来的,包的可比你手臂上那个蝴蝶结好看多了。”
“……”她眉微垂,视线落到手臂恣意一扎的蝴蝶结。
其实看久了也挺好看的,蓝色墨迹云锦染花的手帕并不便宜,想到这儿她抬起眼睛问了声,“你们医院招聘医生之前不用调查他的个人来历吗?”
就不怕,招进来什么妖魔鬼怪?
“你是指楼医生吧?”
护士长从柜子里取出百药箱,啪嗒两声打开盒盖依次拿出一小瓶碘伏、消毒棉球、无菌纱布。见女人不回答于是动手来快速扯开血肉粘连的手帕,然后塞到她风衣兜里露出染色一角。
“咱们院长慧眼识人,只要是可用之人不管背景怎样他都会想要收纳到医院里来。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是个女儿奴,别的医生都很认真负责,就他那个女儿,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,进进出出不务正业,根本没……”
“你是在说我吗?”白褂女人双手抄兜,屈着一只膝盖斜靠门板站着。
护士长双肩一颤,却没在怕:“有人非要对号入座,那我也没办法。”胶布小心缠裹雾忱儿受伤左臂,她语气轻软,“伤口记得不要碰水。这碘酒棉球都是新的,你带回去每天消毒拆换纱布,伤口不深不会落疤,所以不用担心。”
护士长三百六十五度转变的态度令人猝不及防,雾忱儿忙剥下衣袖顺势用手掌握着左边手臂,淡漠疏离地想要逃开气氛怪异事不关己的办公室,于是埋头直走:“多谢关心,但不必了。”
走着,她与白褂女人擦肩而过。
两人个头一般高,但雾忱儿身形板正、线条流畅,所以在人群中放眼看来也更打眼些。
左肩擦滑左肩不过两秒。
白褂女人提嗓喝住雾忱儿:“等等。”语气并不悦色,似乎天然就是劲敌,女人侧身眯眸上下打量她,“你不是港城人吧,看着偏南,梧林人?”
她是。
但。
避而不回,她微微侧头:“我不是你的病人,没义务告知你答案。”
“……”女人吃了个哑巴亏。
气氛凝固到冰点,护士长向前一跺,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:“她是楼医生的女朋友。”
?
女、朋、友?
雾忱儿讶异回头,神色难掩堂皇。
不止她。
还有——
检查结束后,担心雾忱儿跑路于是匆匆赶来,却猛地顿住脚跟的楼津渡。
听到对话内容,他耳膜几近振破,心角跳颤许久没缓上劲。
她是他女朋友?
她没反驳?
她想什么呢?
“不是,”一通乱想,她才开口,“我和楼医生……”
男人不打一声招呼打断她:“忱儿。”
他叫她小字。
雾忱儿纳闷回头,迎面看到——
男人身形高挑、龙骧虎步、白褂翩翩地走向她。虽未含笑的一双眼温柔似溪,瞳孔清透如皎月般潺潺流淌于溪谷之间。
她呼吸湍急,喉咙空咽缓慢,盯着男人身影靠近。右手一松,她才回神:“你刚才叫我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