港岛东岸来信(9)
“……”她莫名想笑。
楼津渡眼尖,有些不可思议:“刚才,忱教官是笑了吗?”
她僵住,唇角下抑:“楼医生近视,怕是看走眼了。”
说着,她越走越近。
盯着女人眼睛,楼津渡耳根泛红,瞥开头,脚底用力一踩:“打算怎么处理?”
“这是港城,你的地盘,”给足男人面子,雾忱儿单手叉腰低头说,“自然是交由你来处理,报警或是训诫,都依楼医生好了。”
“休想动老子。”大叔突然使劲挣脱束缚,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。
雾忱儿迅速抬起左臂抓着大叔右手,动作过快,锋利刀尖划破她白皙手腕瞬间裂开一道两厘米长的血口。
下一秒,她抬脚猛地一踹男人小腹,走近两步抓着男人衣襟、把他从地上提溜起来、反手扣压在电线杆前。
楼津渡甚是配合,拆开礼服包装袋的绳子递给雾忱儿顺势接替她摁着男人肩膀。
拿到绳带的第一时间,雾忱儿不假思索地将大叔和电线杆牢牢捆作一体,五厘米鞋跟踩着大叔小腿,神情冷淡地空出一只手拨打港城当地的报警电话。
女人左臂划痕清晰可见,楼津渡眉头下意识拧了一下:“你受伤了,伤口必须及时处理,否则……”
“无碍。”她习惯身上带伤,这么小一点划痕不足挂齿。
拿她没办法,楼津渡叹了一口气,单手抄入裤兜取出一块蓝墨扎染的干净手帕。
他动作轻柔地把着她寒凉手臂,第一次和女人近距离的接触令楼津渡脖颈爆红,他几乎指尖颤抖地包扎着伤口。
是医生吗,手这么抖。
眼睁睁看着手臂被系上一个蝴蝶结,雾忱儿打心眼里有些嫌弃,很快抽回手臂:“楼医生少女心挺浓,甘拜下风。”
不是。
女生不都喜欢蝴蝶结么。
“……”楼津渡咳嗽了声,忙解释,“不好意思,我以为你会喜欢。”
她也不恭维,实话实说:“一般。”
其实挺丑的,想把手直接剁了。
直到警车带走嫌疑犯,楼津渡才从尴尬氛围中抽回思绪。
“那个,”他实在难为情,却还是咬牙提议,“送你去医院吧,我帮你认真包扎一个?”
提到医院二字,仿佛被人触碰心底最深的那道防线。雾忱儿倒吸一口凉气,捧着受伤那只手臂一改寻常冷漠,嗓音打颤完全痛苦:“好疼、好麻,使不上劲了。”
她颓势地跌向楼津渡。
眨眼间的一声尖叫,她身子轻悠悠地悬在半空中。
男人将她打横抱在怀里,很紧很紧:“我送你去医院。”
虽然好心,但是,她窝火憋气:“楼医生,我是手疼,不是脚断了。”
你至于抱我吗?
上心5%
他才不管。
单手抱着雾忱儿,空出一只手拎着她买的礼服袋,“抱紧了,港城的路不平坦。”
怀里女人没看路,反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耳根一截红晕。
自然的白、染上淡淡的粉……好像看到军校侧山上成熟待采的桃子果实。
她不受控地贴近他耳朵,不断拉近的两人距离令楼津渡浑身僵固地愣在原地走不动道。雾忱儿嘴角轻轻擦过他耳根,楼津渡炽烈滚烫的一颗心几乎快要跳出喉咙。
她轻喃的嗓超级小声:“嘴巴说它想亲一下你的耳朵,可以吗?”
情话撩人。
耳鬓绽放小烟花,砰一声心脏原地碎裂,楼津渡强装镇定脸红得不行:“亲了之后忱教官会对我负责吗?”
“……不会。”
“那不好意思,我的耳朵只给未来女朋友亲。”
“好吧,”她瞥开视线,盯着他身后坑洼不平的地,“开个玩笑而已,楼医生别当真了。”
“从未。”
不知道是不是耳鸣,她以为自己听到的是“才怪”。
*
楼津渡带雾忱儿去的是离四平街最近的第一人民医院。
她对港城确实不熟,十八岁刚来如今二十八岁,从港岛来返港城的次数屈指可数,无一不是因为除夕夜师父邀请她到家里守岁。可自从师父离世之后,她再也没来过港城、再也没去过师父家。
怕看到许池深,也愧对许师母。
想着,她脸色发白:“放我下来吧。”
没等楼津渡松开,雾忱儿屈着受伤的那只手臂推开她和他的距离。
转身、退让、走到与他相隔三十米远的墙柱后面,慢慢地,沿着照不到光晕的阴冷走廊头都不抬地走着。
望向女人独身背影,一股泛酸思绪不知从哪儿来,身体像着了魔,楼津渡脚步不受驱使地跟着她走。
眼前,一具躯壳走得缓慢。
直至尽头。
她侧身,拦臂推开安全通道门。
嗙当一声,楼津渡愣住了。
短促的一道侧面轮廓,他好像看到了…她眼尾滑落脸颊的一滴泪。睫毛低垂挂染点点星光,侧容消失的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。
她居然……哭了?挺意外的。
走近安全通道,似乎能听到女人隐忍抽泣的哽咽声。
透过门中小缝,他看到,雾忱儿手臂悬在半空中,嘴唇微微颤地咬着左手手腕与拇指交接口,应该特别用力,以至于没走近她却能感觉到她悲戚情绪中十分掺杂九分的忿戾。
不知怎的,好想抱抱这样的她。
指腹刚碰到冰凉把手,走廊那头有人跑过来叫他:“楼医生,你在太好了。”
他一秒收回手随意抄入风衣兜里,侧身斜斜地靠着安全通道门遮掩仅存的一丝光线,看到来人是护士长后勾唇无奈一笑:“怎么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