港岛东岸来信(16)
还没吃,酸甜味俨然漫及口腔。
她却用指尖抵着白底托盘向前一推:“楼医生吃,我请你吃。”
“怎么了?”楼津渡明显诧异,“这你可以吃,它不是奶制品。”
“可我想请楼医生吃。”
言外之意,你到底给不给我面子?
“就当还你上次借你大哥的船,还陪我吹了一下午的海风,严重到生病请假的人情。”
“我欠你的。”她说。
她憋着坏。
楼津渡一眼就看出来了。
只是雾忱儿难得的体贴,他没法儿抗拒暴躁天鹅的热情,于是神情平静地向前探一步身,用勺子轻轻一沾橙子焦糖,就着空荡荡的勺子吃了一口,没笑硬挤:“不愧是招牌。”
雾忱儿嘴角抿成一条线,见他抬头立马恢复平展,说:“好吃你就吃光,楼医生也算是基地半个军人,我相信你不会浪费粮食。”
“是……”楼津渡就忍着,顾左右而言他,“忱教官吃饭了吗?”
“午饭吗?还是晚饭?”女人反问。
楼津渡顺势搁下勺子,故意跟她打岔:“忱教官饮食规律,我这问题问的不好,我能重新问一个吗?”
“可以,你问。”
她注意力被楼津渡成功转移。
也是奇怪,和他说话好像有聊不完的话题。有时候明明没话说还能挑起下一个话题,她是个不太爱和别人聊天的人,如果对方不抛出问题,她能呆坐着一句话不讲。
楼津渡不一样,她想,一定是他话太多了。
这些天来,楼津渡也清楚感觉到雾忱儿的变化,索性壮着胆子问:“忱教官有考虑过结婚吗?如果结婚对象是我。”
“有,”她实话说,“但结果是,不会。”
“和忱教官结婚需要向上级报告吗?”
“嗯你这算第二个问题?”
“不算。请忱教官接着回答我,和你结婚需要向连老递交婚姻关系建立申请书吗?”
和雾忱儿结婚应当归属军婚,军婚严肃自然要向上级申请政审。
她云里雾里,迟疑地点了一下头。
“那你应该嫁给我,”楼津渡认真说,“我爷爷、我父亲、我,三代从军,直接过审。”
楼爷爷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军,港城没人不知道,楼津渡的父亲也是从军多年才退转走的经商那条道。
雾忱儿都知道,但楼津渡的过往经历没有写明,所以她并不清楚:“你也在部队待过?”
“待过一阵,”男人回答模棱两可,“没多久就退了。”
她挺好奇:“违反部队纪律还是。你不喜欢走这条路?”
“都不是,是我能力不够。”
说着,楼津渡自然推出焦糖橙子,顺理成章地把它送到女人尾指停留的地方。
愣神片刻,雾忱儿顺手接来瓷盘。
她屈着一只胳膊垂在桌角,另一只手则抓起银勺、敲了敲早就不脆的焦糖。
糖渣铺满白瓷,她挖下一小勺橙子果肉塞到嘴巴里,挺甜的,再抬头时发现楼津渡笑意晏晏地盯着她。
“你笑什么?”
这话听着耳熟,楼津渡忽然伸出手臂到她唇边来停住,她下意识后退,他拇指向前、抵着她染橙的唇珠、轻轻一滑,随后递给她一张面纸。
心跳悬挂耳畔,他说:“我能力是不够报效国家,但保护未来老婆,我足够行。”
老婆为国,我为老婆。
没毛病。
“其实,和你结婚,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。”
“忱教官同意了?”
“没有。”她很快拒绝。
好吧。
要不要这么直接楼津渡瞬间泄气,靠着椅背强迫自己不看她眼睛。
隔过不久,他把自己哄好,对她说:“下次再问忱教官,希望你别这么快拒绝我。”
一道甜品很快见底,雾忱儿也终于意识到吃的人原来是她自己,于是随口一提:“楼医生是讨厌橙子吗?”
没别的意思,单纯是因为——
【最讨厌的水果:橙子】
楼津渡“嗯”了声,“有阵时间每天都吃,吃多了累,不吃又想。后来觉得我一定吃的是假橙子,不然怎么天天买天天吃还这么想她。”他往前靠来,放慢语调,勾人得很,“是不是,忱子”
真就是对牛弹琴。
很会撩人的楼津渡和开一半窍还没完全领悟的雾忱儿。
她刚问男人是不是讨厌橙子,问完脑海才闪过她常被连老叫“橙子”这个点。
所以当她听到男人叫自己“忱子”,她脸一瞬间红透,纯粹是被两个同音不同字的昵称吓懵,几乎特别慌张地抓起墨镜戳到脸上掩饰她的不平静。
不能自乱阵脚,她想,现在还不是时候。
“我走了。”
她离座转身,从后门走出咖啡厅,速度慢到只要有人叫她就能第一时间停下来。
她在心里默数三声,“一”声刚落,男人低沉嗓音传入耳畔:“忱教官。”
她停住脚步,没回头,脸颊红晕久久不散。
天色不恰时的黯淡,风吹树梢,闪电划破一望无际的天。
男人边说边靠近:“天气预报今夜有雨,风浪危险,忱教官有考虑留下来吗?”
“楼医生一直都这么关心病人吗?”
他懂,雾忱儿这是在试探他。
不管试探多少个回合,他的回答永远是:“病人是病人,忱教官是忱教官,你是你,无关身份。”
就像,橙子不是忱子。
所以他最讨厌的水果是橙子,和她叫什么扯不上半点关系。
板着脸没回答他,雾忱儿抽出手机发了一条严肃短信:【第三阶段,Get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