港岛东岸来信(25)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四月升温,空气干燥得令人眼睛非常不适。她抬起手背悄然一抹脸颊,却有一道嗓音倏地从右后方蹿出来——
楼津渡侧探身子看着她笑:“忱教官,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?”
雾忱儿吓得一怔,身子后仰、左脚险些被右脚鞋跟绊倒,楼津渡眼疾手快扶稳她腰,她一只手搂紧男人脖颈,姿势暧昧。
似乎不需要演习就能将这一支舞进行到底。
可,出于礼貌,楼津渡还是问了一遍:“可以吗?”
她眨了眨眼,怕被别人看到脸上的泪,于是站直腰背顺势搂抱着他,清清嗓低道:“楼津渡,你能不能带我离开这个地方?”
“好。”他没问为什么。
第三次看到雾忱儿这副模样,楼津渡心里其实一点儿也不好受。
离开酒店坐上车之后,沿着天桥一路南行,雾忱儿一声不吭,她偏头盯着车窗似有若无的两人侧影,重迭、拉长、分别、又重迭,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恍惚。
是不是他们曾经在哪儿见过一回
*
车子稳稳地停在一处公路。
入眼是一片汪洋的海。
她推开车门,下车,走着走着。
不自觉走到海水涨潮的海岸,高跟鞋、裙摆都被海水打湿,凉意席卷而来。
下一秒,肩膀被罩上厚实温暖的西装。
淡淡绿茶裹着咸咸海风,没喝酒但此刻的心情倒跟灌了一斤葡萄陈酿似的。
楼津渡双手抄兜陪着她,身上只有一件单薄衬衣,很久很久只有微弱的呼吸声。
她偏头,看他。
虽然记不清了,却脱口而出一句,“你以前是不是去过内地?”
“嗯?”显然,雾忱儿突如其来的问题令楼津渡有些错愕,迟疑良久,他才回她一声“嗯”。
“好像也不稀奇。”
她踢了踢水花,低头说:“也许是因为,我在梧林和你碰过短暂的一面。”所以第一次见你的照片我就觉得,你好眼熟。
“或许吧。”楼津渡装模作样说,“我的确去过梧林,不过,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。梧林很好,人也很好。”
“难得听到你夸人。”她笑一下。
“忱教官是不是忘了,”楼津渡看她,帮她回忆,“其实鳉鱼也叫‘漂亮宝贝’,那是我第一次夸人。”
他那时夸她——漂亮。
她没领情,骤然失笑:“我不喜欢那个头衔,你以后能别再叫了吗?”
忱教官、忱教官、忱教官……
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么叫她。
只要听到有人叫她“忱教官”,她就觉得肩上压着一块好重的巨石,爸妈的死、师父的死、一切一切需要调查的真相压得她好几次喘不过气来。
没办法,没人懂她。
她还是要跟没事人一样穿上爸妈在天之灵引以为傲的军装,她安慰自己“没关系”,总有一天能卸下这身军装做自己想做的事。时间而已,她等得起。
她笑了,绽开的脸颊扯动眯弯的眼睛,泪也崩不住地掉。
“我觉得好疼,”大抵是病情上瘾,她捏着手腕使劲地拧,“我不想自杀的,可我真的好累。什么时候我才能过上平静生活,什么时候我才有资格睡个好觉。”
“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跟那群臭男人整天待在一起,其实我也想像谢初然她们一样在港城有一个自己的家……”
“我给你家。”
楼津渡拉她胳膊把人揽到怀里,轻声安抚她失态情绪,“给我个机会,好不好?”
海风呛喉,好痒,她说不出话来。
心里却有一道声音在说,对不起。
她闭上眼睛,泪水浸湿男人肩头衬衣。
为了进入楼府金门,她不得不用尽全力打赢这张感情牌,尽管手段恶劣。
她抱紧楼津渡,得逞点头。
“别哭了。”楼津渡用手轻轻擦拭她眼尾的泪,暧昧升温,他情不自禁俯弯腰身,一点、一点……靠近女人。
就在一个顺理成章的吻快要落下来的前一秒,雾忱儿脑袋向后一躲、小幅度推开楼津渡,眼神垂闪好不自然,“刚才不是说要邀请我跳舞,我现在同意应该不算晚吧。”
她这是在防备,他怎么看不出来。
只怪,他太心急了。
半晌,他哀叹,“随时可以,只要你别再抗拒我。”
于是他退后一小步。
下一秒,男人左手背在身后,伸出右手来邀请她共舞。
她脱掉碍脚高跟鞋,把指尖送到楼津渡手中让他虚虚牵着,之后两人并肩走到沙子浅显的地方,一低一高地看着彼此。
风吹树梢“沙沙”作响,海水拍岸“哗哗”作伴,柔美月色拉长两人身影,次次重迭而又不舍分开,欢喜难捱。
*
大约是回到港岛的第三天,雾忱儿的手机收到一则好友请求。
昵称——【壹壹零捌】
头像——(东海一角)
并附消息:【你的预申请老公】
手机烫手,她连扔带踹地踢到床尾。
要不是楼津渡的提醒,她都忘了联谊会自己十分用心演的那出堪称国际大片的感情戏。
自从回来之后,她没有一天晚上做梦不梦到楼津渡。雾忱儿完全痛苦地撸了撸脑门耷拉的头发,发丝缠绕戒圈难舍难分痛得她眉头拧皱,手机不恰时地传出铃声。
她悬空左臂,探出右手从床尾抽回手机,接通电话将手机夹在耳朵和右肩之间,分神拨弄着卡在戒圈的头发。
“喂,我是楼津渡。”
她“哦”了声,冷漠极了。
“……”楼津渡一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