娇雀儿(149)
是啊,她是宝宁公主,从小受到国家最好的教导。
皇后从小就疼她,常把她带在身边。
她听皇后教导太子时说过,若一个国家的储君需要不择手段才能实现愿望,那么这个国家也没有希望了。
这才有志洁行芳的太子,风清端然的国家。
公主也是这样,她代表了皇室。
她反反复复问自已,真的要为了一个男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?倘若做了,旁人又会怎么看待她这样的女子?就算成亲,徐清樵难道真的就会日久生情?
没有人能给她确切的答案,唯一能确定的是,皇后以及整个国家一定会对自已失望透顶。
徐清樵没有说话,或许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宝宁公主又道:
“这后宫尔虞我诈,上演了太多弄巧成拙的戏码,有演戏之人、看戏之人,我不想成为别人观赏的一台戏。倘若横竖都是输,我想输得磊落一些。要我为了得到你不择手段,那么我宝宁宁可不要。”
“我想过很多次未来的驸马是怎样的,他是才华横溢的金科状元,气度不凡,对我宠爱有加。所以,我在金銮殿偷偷看你时,就抑制不住地动了心。我这次找你,就是想最后问你一次,如果我不介意你和蒋姨娘的过往,你可愿为了我断掉和她的联系,只做我的驸马。我保证以后也不会找她麻烦,更不会拿这件事做把柄要挟你,我只想听你真心实意的回答。你愿意吗?”
以宝宁公主为中心,昏黄的灯光柔柔发散出来,照在徐清樵身上。夜里的徐清樵换上了宽袍大袖,头顶横贯一只没有形制的墨玉簪,眉眼沉静。
他抿着唇,不知道在想什么,也许是动摇了,也许是在想怎么拒绝。
宝宁较真地盯住他,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,可是他始终没什么波澜,就跟他平日的冷静自持没有什么分别,看不透猜不透。
久久等不到徐清樵的回答,宝宁公主自嘲:“你是不是觉得我今日说的话很傻?可皇后说过,这世道并非都是机关算尽的人,总有些傻子。我想当个傻子,你,愿意陪我吗?”
她又问了一遍。
娇娇弱弱的公主,用最诚恳的语气,把一切秘密都摆在面前,把所有顾虑都抚平,开诚布公,大度温柔。
蒋淑宜很惊讶,宝宁竟然早就知晓自已和徐清樵的秘密,而瞧徐清樵的模样,好像也一点都不意外。
所以,这就是他为什么要送宝宁去和亲的缘由?
宝宁竟也不计较此事,还能心平气和地跟他讲话,这番深情与包容,蒋淑宜都为之动容。
如果她是徐清樵,或许就会应承下来,毕竟再难找一个这么知根知底又不介怀过往的女子了。
第一百三十六章 刺客
风吹得蒋淑宜手臂发凉,她抱着自已就像只鹌鹑,自暴自弃地想,他若答应了,那便祝福她们吧。
不怪他。
冷风也吹来徐清樵的话,话里带着宽慰,有意消解宝宁公主的窘迫:“抱歉。”
这是拒了。
宝宁公主苦笑:“徐清樵,不光是我,你其实也是这样的傻子。为了一个姨娘自甘堕落,值得吗?”
徐清樵的眼前浮现少阴山小河边的场景。
蒋淑宜被半大孩童们围在里面,无助、愤怒、又隐忍。
也许,爱一个人便是从心疼开始。
那时,她自以为平日装出来的模样足够欢快,却并未掩藏好偶尔放空时,眼神里的一潭死水。
他很惊讶。
这是濒死之人才有的目光,她不过豆蔻年华,竟然像经历过生死一般。
他告诉自已不要探究,不要理会。
仍然忍不住想要救她。
不只是把她从宁国公府的牢笼里释放出来,更是要把她的灵魂从憋屈里拽出来。
徐清樵语气变得有力:“值得又如何?不值得又如何?我徐清樵不在乎这些。”
宝宁的心里又是一记闷痛。
“……好,我知道了。既然明知你不会迷途知返,我也不能再继续喜欢你,我不想一错再错。宝宁公主不会再喜欢你了!”
宝宁公主宣誓般说完转身就走,走了几步,又站定了身子,正色道:“你失去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。”
徐清樵谦逊低头:“是这样的。可弱水三千,某只取一瓢。”
宝宁见他对那姨娘如此痴情,忍不住又要多喜欢他几分了,他那么好,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。
罢了。
她眼神黯淡下来,提着灯笼转身。
蒋淑宜透过草木缝隙,目送宝宁踽踽独行的身影,背脊挺直,灌满公主的骄傲。
所有人都小瞧了这位皇室公主。
“还蹲着做什么?”
徐清樵的话,令蒋淑宜回过神,站直起来。
“清樵,公主那么好,你拒绝了她以后会后悔吗?”
徐清樵掀起长睫,眉尾稍挑,“你叫我什么?”
蒋淑宜低下头去,露出一段纤白的脖颈,水灵灵的杏眼不声不响地望着他。
她无疑是顶顶的美人,一双眼欲语还休,最是勾人。
忽地,徐清樵抑制不住牵起嘴角,哑了嗓子命令,“再喊一声。”
蒋淑宜羞怯地偏开头,嘴上咕囔:“不要。”
粉白的面庞浸在月华之中,似神仙妃子清冷出尘,却又撩动人心,徐清樵一点点、缓慢地踱到她面前,垂着目光低唤:“宜儿,你说有话要同我说,是什么?”
他的声音竟然比月色还要柔三分,那一声碾在唇舌的“宜儿”,婉转蛊惑。
蒋淑宜从脸到脖颈都热起来,身体似不受控制的火炉,把水烧开了泼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