娇雀儿(29)
透过窗户的罅隙,灯火昏黄的室内,女子披着长发蹲在地上,神色柔和,而她的手里,正拿着他抵给她的长命锁。
徐清樵的目光也跟着柔和下来,连日里见不到人的怨气消散,只觉着她恐怕是怕耽误自已备考,才不愿意打扰自已。
蒋淑宜正在收拾东西,自从得知有孕,她的胃口竟变得更加不好,这山里始终不方便,等宁国公那边一出事,她就该搬下山去。
她从箱子里翻找出徐清樵的长命锁,一手覆在小腹的位置,想了很远。
徐清樵五官俊秀极了,她腹中的孩儿,但愿能遗传到爹爹的几分好基因,样貌倒不是最重要的,最重要是要遗传到徐清樵的聪明和正直。
正直……他正直吗?
蒋淑宜浅浅勾唇,笑出声。
若说他正直,怎么又会被自已勾引了去,若不正直,可除了这件事,他都清正朗然。
罢了,往后她带着孩子在侯府相依为命,定会好生教导。
她想好了,这一胎不论是儿是女,都只能是儿子。
若是女儿,只能委屈她扮作男儿袭爵,谁叫这世道男儿才能袭爵。
前路艰难,终归是有了希望。
一双手忽然从背后将她抱住,她吓得落掉长命锁,回头看清来人,这才没好气地瞪他一眼。
徐清樵打横就将人抱起。
蒋淑宜一心记挂着腹中孩子,脸色更加难看,直呼“轻点放,轻点放。”
好在徐清樵听她的,果真对她“轻拿轻放”。
瞧她被吓得小脸泛白,徐清樵忍不住心里生出怜惜,从嗓子发出一声笑,转身捡来长命锁,放在枕边,又单刀直入,半脱掉蒋淑宜的衣服,露出香肩。
他就像一个沉醉于美酒的凡夫俗子,鼻尖放在她的颈窝,亲闻、舔舐,极有耐心地挑弄。
蒋淑宜感受到蚂蚁爬上肩窝般的酥麻,伶仃而克制。
得为孩子考虑,怀孕早期需要格外注意,不能同房。
她推开他,凶狠道:“走开,你是色鬼吗?”
任何一个男人被拒绝,还是被这样冰冷的态度拒绝,都会有一丝怒气。
徐清樵向来心思细腻,像不认识她一样,把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看在眼里,久久对峙。
直到最后,徐清樵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,拉好她的衣襟,同时凑在她耳边,嘴角含笑:“你不想继续了,是吗?”声音却冷。
最近她不就是这样,拒他以千里之外,哪还有与他偷情时的主动,更遑论勾引他时使出浑身解数的样子。
蒋淑宜心里对徐清樵是感激的,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,是他给了她一条生路。
在这即将科考的时候,她不想提出分道扬镳的话,扰乱他的心智。
她柔柔搂上男人的窄腰,把脸贴上去,感受到他硬朗又有力的腹部肌肉。
“我没有,我想你先好好考试。等考完试,无论什么结果,我都任你胡作非为,好不好?”
这话取悦了徐清樵,他端起蒋淑宜的脸,嘴角一侧微勾,俯下身,几乎贴着她的唇,承诺道:“好。等我考完,我就会把你从他身边抢走,乖乖等我。”
等他考完,人去楼空。
至于他所说的将她抢走……她记得上一世,前三甲里没有他的名号。
他这样的出身和年纪,考个进土及第都已算是光宗耀祖,前三甲对他还是太难了。
可考不上前三甲,他拿什么带她走?
她敷衍莞尔:“好。”
***
考试在即,江枫也在头悬梁。
自从和蒋淑宜见过面后,他就开始收心读书。
读得疲累,他趴在案桌睡了过去。
烛火安静燃烧,再睁开眼时,一双眸子哪里还有半分昏沉,反倒阴鸷可怕。
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佩刀,摸了个空,抬头环视一圈,目露疑惑。
意识到什么,他大步流星,拉开房门,正要出去。
小厮迎了上来,端着一个托盘,道:“世子,这是蒋晚姑娘送来的荷包,说是她亲手缝制,里面装的也是她亲手求来的高中符。”
江枫拿起荷包端详,荷包阵脚细密,绣有蟾蜍和金桂,可谓别出心裁。
“蒋晩……”
小厮惊讶抬头看了一眼,又低下头去,实在是世子方才叫蒋小娘子的名字时,不像是叫心上人,倒像是在叫仇人。
应该是听错了吧。
在他满腹疑问中,世子取出里面的符纸,撕掉,和着荷包一起揉成一团,扔回托盘上。
这是为何……
世子没有回答他讶异的眼神,而是问了一个问题:“父亲在哪儿?”
“应该还在书房。”
世子勾起一侧嘴角,露出一抹他从未见到过一种笑,应该算是一种狞笑?
还有一句:“很好,一切都来得及。”
人已经走远,小厮托着狼藉的托盘,百思不得其解:到底世子对蒋晩是什么态度——白天还同夫人说,想要和蒋晩定下婚约,晚上就这样了?
江枫面色阴沉,藏在袖中的手指在微微颤抖。
他回来了。
不是梦,他回到了家道中落之前。
上一世,爹爹为了他掺合进科考舞弊一案,让他考了个进土及第。
然而那名落孙山的徐姓学子本事通天,得了陛下亲自赐见,一经考察,发现其状元之才。
泄题舞弊案件事发,牵涉其中的家族甚广,江家也落得个举家流放的下场。
一推开书房的门,爹就冲他招手,“儿啊,爹正好要找你,你来做做这份试题,说不定就押中了!”
江枫淡漠扫过与考场上如出一辙的试卷,痛心道:“爹爹糊涂,我不需要作弊,也不需要一家人陪我一起流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