娇雀儿(28)
那段最泥泞的路,她已经走过。
那时候,她也希望有个人能给她撑伞,让她好走一些。
可惜,她没有遇见。
如今既然让她见证了,何不自已就做一次撑伞人?
春风微拂,蒋淑宜语气尽可能地轻松:“我曾被继母陷害,和宁国公在一张床上醒来,同样被人唾骂、围观,最终身不由已沦为外室……小娘子,我比你惨。”
叶颖娘低头,抿唇道歉:“姐姐,对不住,我不知道会是这样。”
想到素未平生的女子能够把自已最伤痛的经历掀开给自已看,就为了让她放弃轻生,叶颖娘泪流满面,生出惺惺相惜之感,撩开裙摆,跪在地上,连连磕头。
“今日多谢姐姐开导,否则……否则我做了傻事,爷爷该多伤心啊。”
她的声音越发哽咽,冷静下来,家人成了她活下来的理由。
“快快起来……”蒋淑宜连忙去拉她,忽而听到身后传来呼叫“颖娘”的声音,老态龙钟。
颖娘的爷爷扶着膝盖追上来,喘着气呼唤“颖娘”。
爷爷抬起糙砺树皮一样的手背抹去眼泪,嘴里无助哭喊:“颖娘啊,你怎能想不开啊?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,让爷爷一个人怎么活啊?”
颖娘听见这话,劫后余生般扑进爷爷怀里,爷孙俩抱在一处痛哭。
见这爷孙重聚,蒋淑宜擦掉眼角的泪,对银翘使了个眼神,准备默默离开。
“姐姐等等。”颖娘追上来,道,“姐姐,我方才不小心把着您的脉了,有些不确定,您能再给我看看吗?”
银翘一听,脸色骤变:“怎么?我们姑娘生病了?”
颖娘摇头:“不是,我需要再号一下。”
老人家也上来,与有荣焉道:“别看我们颖娘年纪小,对妇症最有研究,老朽都比不过她。”
颖娘不好意思:“哪有那么厉害?”
蒋淑宜勾起唇角,伸出手腕:“有劳小医娘。”
颖娘的手指搭在蒋淑宜的脉搏,擦去泪水的小娘子此时神情认真,倒像是这么回事。
蒋淑宜不由得再次把心提起来,惴惴不安。
静默片刻,颖娘道:“姐姐最近行房事可有避子?”
蒋淑宜和银翘对视一眼,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,蒋淑宜闷沉沉道:“没有。”
颖娘又仔细追问几个问题,譬如行房事的时间和月事的时间,给出结论:“姐姐,您可能有了。”
“当真?”蒋淑宜不敢相信。
银翘也怕再次弄错,连忙问:“可我们方才看了郎中,郎中说尚未怀孕。”
颖娘解释:“如今月份太小,一般来说呢怎么也要四十多天才能判断是否怀孕,即便是滑脉也很容易弄错。但我观后,有六成的把握。”
蒋淑宜拉着银翘,神情激动起来:“太好了,银翘,太好了。”
孩子是蒋淑宜计划里的关键一环,这一关拿下,后面的计划才能有条不紊地推进。
颖娘眉心聚拢,不解问:“姐姐,这个孩子你要生下来?你不是被宁国公……”
蒋淑宜听到宁国公的名号,眼里泛过一抹厌恶的光,摸着肚皮道:“那人实在讨厌,但宁国公夫人有多狠绝你也看到了,我只能靠这个孩子站稳脚跟活下去。”
颖娘想起今日种种,无不感叹女子生存艰难,越发惺惺相惜:“姐姐,我能为你做点什么?”
蒋淑宜摇头:“不必了。倒是你,以后有什么打算?”
颖娘咬牙道:“这辈子我不会再嫁人,但宁国公府,我不会放过。我想游医一段时间,等我闯出了名堂,我要亲自为自已讨回公道。”
两人又说了几句保重的话,道别离开。
银翘倒是得了一个给自已调理阳虚的药方,抓了药回家,马不停蹄地把药装进砂锅熬煮。
“附片有毒,需得熬足一个时辰。”她牢记颖娘的叮嘱,感叹,“没想到颖娘小娘子年纪怎么小,医术都这么好了。”
蒋淑宜就不一样了,回到家立马躺着歇息,吩咐银翘:“你姑娘我大功告成,近日谁来了都拦着点。”
“若是徐贡生来了呢?”银翘打趣道。
徐贡生……
蒋淑宜拆卸头上的珠钗,想着她这么快就能怀上,与徐贡生的“勤劳耕耘”撇不开关系。
但他那日为了一个没血缘的妹妹,那么凶……
蒋淑宜冷哼一声:“他啊,也不必放进来烦我。”
这人就是说不得,蒋淑宜话音一落,就听见徐清樵接话:“谁烦你?”
蒋淑宜起身走到门口,就见他担了几担柴,自顾自放在厨房外的墙角,低头说话:“过些时日我要去考试,趁着今日有空,多砍些。”
说完回头看蒋淑宜,“你怎么了?”
蒋淑宜揣起胳膊,一点也不领情,驱赶道:“大白天你来干什么,不怕我被人发现吗?”
徐清樵阖下眼睫,拍掉衣袖沾染的灰迹,几步过来要拉她的手。
蒋淑宜后退一步,躲开。
徐清樵嗤笑,“是,我身上脏。”他鼻子一动,疑惑起来:“你生病了?”
“没有。”
银翘不得不出声解释:“是、是我,我的药。”
徐清樵颔首,见蒋淑宜没兴致搭理他,也就走了。
第二十四章 等我
山里的雨水多,如此过了几日,连空气都似乎发霉。
徐清樵要下山了。
这几日他不太容易见着蒋淑宜,就算见着也没有机会同她好好说话。
今夜,他翻上墙,跳进院子里,顾不得处理手臂的擦伤,一定要见到蒋淑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