娇雀儿(87)
“我见过的?谁?”
这可不得不让蒋淑宜惊讶了。
话落,门外女使禀报:“老夫人,公子回来了,一回来径直往咱们洪寿院来,眼下就到。”
老夫人站起来,欢喜得忘记了身旁的蒋淑宜,直招手,“快快快,快给我请进来啊。”
隔着一道帘子,门外站着一位青年,一身绯色官服衬得身形有着丹鹤之姿,举手投足流风回雪,颇为雅正。
蒋淑宜心生疑窦,仿佛见到了徐清樵。
似乎为了印证心中猜想,她听见他用熟悉的声线开口:
“祖母金安。”
第七十八章 嫡长子是他
老夫人等不及,一把撩开帘子,拽住徐清樵往里走,“饿了吧?原以为余氏给你备了吃食我这里就没备,进来吃点糕点。路上有没有热着,怎么下朝就来我这儿了,这朝服都还没来得及换,可是有事?”
老夫人絮絮叨叨说了一箩筐,徐清樵也都乖顺听着。
“没事,想来看看祖母。”
这话惹得老夫人捂嘴笑,是当真开怀,这是蒋淑宜使出浑身解数也做不到的。
徐清樵似乎现在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人,慢慢挪动眼珠,落在蒋淑宜的身上,再从上到下扫了一遍,利落收回目光。
“原来蒋姨娘也在祖母这里。”他话里带出些意外之意。
老夫人也这才想起蒋淑宜,嘴角的笑有些尴尬,忙急着撇清关系:“她那院子走水了,这才央着来我这儿坐会儿。这么久了莲子院应该收拾好了,蒋姨娘要不……”
蒋淑宜浑身都在颤动,视线锁在青年身上,活像青天白日见了鬼。
少阴山的记忆如同打泼妆奁匣子,零零散散的画面浮现在她眼前,每一帧都不堪入目。
只有她知道,青年贵不可言的官服下面,藏着怎样的血脉喷张。
当初那句“露水情缘”犹在耳边,转眼之间,兜兜转转,这人便是那位嫡长子。
从此她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,朝夕相处。
这样的认知砸得蒋淑宜眼冒金星,手中帕子差点被扯烂。
她脸色煞白,对上徐清樵坦荡淡然的目光,心口猛跳,衣裙下的双股软得不像话。
老夫人清了清嗓子,再次呼唤:“蒋姨娘?”
徐清樵端的是冠冕堂皇:“许是走水吓着了。”
蒋淑宜如梦初醒般挪开视线,张了张嘴,想说一句告辞的话,于礼节上也该说一句告辞的话。
然而她的咽喉好像被棉花堵住了,发不出半个音节,快速行了一个粗糙的礼,快步离开。
她走得迅疾,走惯了的平地却变得颠簸起来。
“瞧,我看是被你吓着了,不用管她,她是个老实本份的,不敢觊觎你的位置。”老夫人转了话题:“对了,太子妃娘娘办了马球会,到时候我们都去。”
徐清樵心不在焉地应付。
看着蒋淑宜跨过门槛时,脚被裙摆绊得重心一晃,他下意识向前挪动半步,好在银翘在身旁及时扶住。
想必她的心里不好受吧。
他一回府就听说了莲子院着火的事,又听小厮来报,蒋淑宜被老夫人带走,朝服都来不及换就赶了过来。
瞧她从头到脚全须全尾,他才放下心来。
只是这身份,却是藏不住了。
并没有有意骗她,只是不知该如何去讲。
她不知道身份时对他已经是百般推诿,如今知晓了,不知胆子得有多小。
他暗暗咬紧牙根,面容绷紧,指骨用力握紧。
既然已经丢弃三纲五常与人伦礼教,让她得知真相是迟早的事,她不想见自已,他偏要与她日日同处一个屋檐下。
在洪寿院里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,徐清樵便找了个借口离开,老夫人送他送到他的府门,仍恋恋不舍。
路过莲子院时,他目不斜视。
等进了自已的院子,他望着那隔了一堵墙的天空,眸子里闪过复杂的光。
他倒要看看看上去老实本份的姨娘,面对自已这个始乱终弃之人,要如何面对。
蒋淑宜回到莲子院便叫银翘关门,进屋猛喝一口水,呛得她喉咙疼,随后望着银翘,声线脆弱易碎地向她确认:
“嫡、嫡长子是徐清樵?”
银翘急得踏地,“姑娘,这可如何是好啊,您的肚子……”
蒋淑宜的手心蒙上银翘的嘴,叫她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。
这件事,她心里知道就成,她肚子里的孩子本该叫徐清樵父亲,却要叫兄长,这是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,竟让她促成了。
方才在老夫人房里,她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才能扼制表情的不自然。
银翘安静下来,欲言又止半晌,提议道:“要不咱们和徐公子坦白?”
“坦白?”
银翘兴致勃勃道:“说不定他看在昔日的情分上,会帮您。”
蒋淑宜心中一堵,无奈自嘲,“你忘了那日水里,他眼里只有他那个妹妹了吗?”
银翘顿时一焉。
门外有女侍来敲门,“蒋姨娘,小公爷派人来了。”
真是说曹操曹操到,蒋淑宜抬头喊:“就说我身子不舒服,有什么改日再说。”
女侍对蒋淑宜的命令恍若未闻:“小公爷派了人来给咱们修葺园子,奴婢这就请他们进来。”她可不敢就这么去回复小公爷带来的人,谁不知道这声“小公爷”很快就要改成“公爷”了,下人们可都觉着蒋姨娘肚子里那个是小公爷的眼中钉,就等着看小公爷何时会出手。
就门口那几个守卫来说,天天这么站着,那就是明晃晃的监视。